文／左家瑜

那年冬天舉家搬到台北不久，母親就在鄰居的教導下學會打四色牌，父親當時在基隆上班，三天兩頭就得留夜駐守，沉迷賭博的母親無心打理三餐，晚上就叫附近餐館送飯到家裡。那個年代能讓館子送飯，可是讓鄰居稱羨的事呢。

白天上學前，不管昨晚輸贏如何，母親一定起得來（或者，還沒睡﹖）叫醒我們兄弟姊妹吃早餐，吃完，發給當日的午餐費，說是想吃什麼自己買。如果那天的餐費可以多買一瓶橘子汽水或養樂多，那就表示她贏錢給我們吃紅。

每到十二點校園鐘聲響起，小小福利社瞬間湧進人潮，像鬧餓荒似的，小學生們卯足全力向前推擠搶購食物，我身形瘦小，再怎麼用力也擠不進核心，最後總是知難而退。

但如果太早回教室，就會露出午餐沒吃的窘況，我只好到操場邊躲藏起來。直到隱約聽見從教室傳來的嬉鬧聲，便知午餐時間已近尾聲，快步走進教室時還不忘抿抿嘴，佯裝吃飽。

終於有一天，老師無意間發現了我的祕密。之後，每到中午下課，老師便會來操場邊跟我會合，大手牽小手走向福利社，不一會兒就能讓我開心地拎著食物返回教室。但多半時候，我更喜歡跟老師坐在操場邊，晒著暖暖冬陽一起用餐。跟老師聊些什麼早已忘記，但他那溫婉綿細的特殊口音我依然記得，長大後從友人相仿的口音中才知道那是客家腔。

那段日子久遠了，至今仍相當懷念與老師共享的午餐時光，尤其不忘那雙大手散發出的掌心熱度。受老師的影響，之後我在教學生涯中，一直記得必要時牽起學生的手，並且適時陪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