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與外公相見,已是半年多前。佝僂的身軀使外公更加憔悴,近來健康每況愈下,躺在病床上咳個不停,愈是堅強,家人愈是煎熬,從來沒看過這麼倔強的人,在勉強的微笑中,隱約透露著生命的消逝。
圖/Vita
李宙耕/新北市頭前國中八年六班
最後與外公相見,已是半年多前。佝僂的身軀使外公更加憔悴,近來健康每況愈下,躺在病床上咳個不停,愈是堅強,家人愈是煎熬,從來沒看過這麼倔強的人,在勉強的微笑中,隱約透露著生命的消逝。
我只知道外公工作於台北市萬華的第一果菜市場,用那厚實的丹田指揮旗下員工運貨、辦貨。外公十三歲就出來工作,果菜市場宛如自己的家,和外婆一起撐起全家重擔。在他隆重喪禮上,只見老員工一一道別,捻來一支香,表達自己的追慎。
這也是我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第一次學摺蓮花,朵朵是今生的思念;第一次學唱佛經,句句是今世的祝福,我無法說些什麼,也無法做些什麼。超渡法會上,我只能靜靜的跪著,免得又挑起家人對於外公的思念。
阿姨打破思念的沉默,哽咽的嗓子訴說從前。在那貧窮的年代,就算吃著番薯簽也是莫大的幸福,十三歲被迫長大的外公,面對現實的殘酷,如一場暴雪迎面而來,令人無法招架。一個小毛頭面對一群商人,在他人眼裡微不足道,想在果菜市場立足一定吃了不少苦頭,誰知其他商人會如何欺負、剝削?心被荊棘劃得已不知痛是什麼,年輕時如此,老時亦是。
第一次上台北,面對的是陌生的天空。七歲那年第一次看見外公,印象是滿身洋蔥的嗆味,使我暈眩不適。在匆亂的果菜市場裡,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與我擦肩而過,每一張都是不曾見過的人,外公抱著我向夥伴炫耀說我多聰明可愛,我羞著躲在外公那柔軟而結實的雙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溫度,像春風一般溫暖舒適。
我走出板橋殯儀館,紊亂的大街上正是我當下的心情,河堤旁天穹的暖陽漸漸隱沒,該說黑暗是死亡嗎?我並不認為,或許這是下個生命的開始。冷冽的風迎向我,傳來的是對思念過於執著的訕笑。
今年春天,我向外公道別,那悠悠的生命驪歌,顯得沉重卻又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