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年近八旬的父親散步,在穿越一處沒有設置紅綠燈的人行橫道時,發現他站在街沿上,幾次將腳踩到街沿下,一看到駛來的汽車,又將腳顫抖著收了回去。圖/陳立凱
文/汪洋
陪年近八旬的父親散步,在穿越一處沒有設置紅綠燈的人行橫道時,發現他站在街沿上,幾次將腳踩到街沿下,一看到駛來的汽車,又將腳顫抖著收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我立即伸手扶住父親。在我的幫助下,父親安全地走到了馬路對面。站在街沿上,父親自嘲地搖著頭說:「哎,不服老不行啊,膽子變小了,走個路都怕。」
聽著父親的話,我心裡一酸。曾經,我的膽量也很小。如果沒有父親的脅迫訓練,或許迄今我的膽量都不大。但最初,我並不懂父親的苦心,還在心裡恨他,認為他無情,是冷血動物。幸好,這股恨意在初二那年便冰消瓦解了。
讀初二那年的父親節,老師給我們布置了一道家庭作業:回家為父親洗一次腳。
這道作業,我不知道班上其他同學有什麼感受,反正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因為我恨父親。但老師布置的作業,我沒法不完成,每個父親都要親筆簽字確認。
回到家,我克服心裡的不情願,向父親說出要給他洗腳的事。愣怔片刻後,他眉開眼笑地捲起了褲腿。
接下來一幕,讓我驚訝地張大了嘴。父親膝蓋上,一道八九釐米長的凸起疤痕,隨著腿的伸縮蠕動起來,像一條正在緩緩爬行的蚯蚓。母親走過來說,當初讓你走夜路訓練膽量,你爸一直跟在身後,怕你出意外。由於一直看著前面的你,一腳踩空摔到地上,被石頭劃傷了,到醫院縫了十多針呢。
我的手輕撫著那道凸起的疤痕,潛藏的恨意消於無形。在這之前,我一直恨父親,恨他不在意我。
我的恨並不複雜。五六歲時,我很膽小,害怕走夜路,總覺得黑夜裡有鬼魅。父親是無神論者,告訴我這個世界沒有鬼魅。聽多鬼故事,我就是不信。終於,父親怒了,要求我每晚睡覺前,獨自走到離家一公里遠的大黃葛樹下,取回他提前放在那裡的東西。最讓我驚懼的是,那棵大黃葛樹流傳著很多鬼怪的故事。
這簡直要了我的命。我大哭著不願意,可哪裡犟得過呢。在父親狠狠的目光脅迫下,我心驚膽戰地出了門。在雙腳踏進黑夜那一刻,心裡陡然而起對父親強烈的恨意。在這股恨意裡,那條夜路我走了一年多。夜行日久,我的膽量不知不覺變大了,不再相信鬼魅之說。即便如此,我還是恨父親,恨他不在意我的感受,哪有父親這樣脅迫兒子的。
母親告知的真相,讓我知道我一直在冤枉父親,其實他很在意我,只是不想我膽小。
想起父親跟著的身影,我的心裡溢滿了暖意。在給他洗腳時,我很認真,動作非常輕柔。我在心裡發誓,這輩子,不管如何,一定要好好愛父親,不再膽小,成為勇敢而非凡的人。
而今,那個脅迫我走夜路來訓練膽量的父親老了時,我沒有非凡的成就,只是普通人一枚。但這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擁有父親用狠心賦予我的優良品質——勇敢。在人生道路上,面對未知,面對困難,我始終保有一顆勇敢之心。
看著慢慢走在身旁的父親,我心裡是滿滿的感謝。如果沒有父親的狠,或許我還沉陷在對夜色鬼魅的恐懼中。
在成長道路上,你像我一樣恨過父親嗎?為了孩子好好成長,父親們喜歡用一些看上去很狠的非常手段。但不管什麼樣的手段,潛藏其間的都是濃濃的愛。這愛的財富,你窮盡一生也享用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