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手術台上來來去去、切切割割,無意中卻發現,它們已為我開出一朵生命的解語花。圖/蔡招娣
文與圖/蔡招娣
這些年,手術台上來來去去、切切割割,無意中卻發現,它們已為我開出一朵生命的解語花。
農曆年前發現舌尖有一顆腫塊,在醫師的建議下,做了切除手術。醫生說:「很簡單五分鐘就好,一個小時後可以吃東西、上班。」我信了,加上忙碌的生活和任務,我完全沒放在心上,趁著休完年假有些工作空檔,就這樣帶著輕鬆無畏的心情走進手術室。
五個白衣大士,在主治醫師的帶領下,迅速、專業的各司所職,先在口腔噴麻藥,接著在舌尖打麻醉針,醫生開始拿著剪刀從我的舌頭剪下,些微疼痛且有感,此刻,我才知道,我被騙了。醫生良善的言語,像一帖鎮靜劑,救拔多餘的擔憂,安撫了我術前的幾天幾夜,然而,真正面對又是一回事。
一個小時後可以吃東西、上班?當然沒有。最煎熬的那一日一夜,止痛藥沒有幫上忙,坐立難安下,從客廳到廚房的那十五公尺,我走了一遍又一遍,我一方面用意志讓靈肉分離,減緩疼痛,一方面拿起腕上的佛珠,執持佛名。
唯有意念似一片法海,才能讓我登上佛陀的蓮臺。這些年我參與公益活動的腳步從未停歇,難得的休養也成為我心靈活動最活躍的時刻,當萬聲俱寂的深夜,曦白的一樓成為我經行的殿堂,或許因為無聲,思緒才能深遠、遍滿,我突然想著,窗外仍有許多受苦的靈魂,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中掙扎,而我仍有幸的能感知疼痛,並且知道癒後有時。
十年來,在罩著潔淨薄床巾那狹仄的手術台上,透亮冰冷的燈光下,平凡的我一回又一回被照見五蘊盤踞,面對無法迴避的生命課題,我有機會看見自己沒有想像的勇敢和堅韌,也幸運地印證到佛陀空華一夢的教法,我謙卑俯首,品味這一場痛,讓我再度整理從來就不會有答案的種種迷惑,然後策勵自己,佛道上繼續邁步向前。
幾天後到醫院拆線,病理報告說是血管瘤,舌頭上怎樣都容不下的四條細線,終於得以擺脫,不過這最終回仍是其痛無比,就像煙火一般,即使結束了,仍要令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