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ple Day 圖／Barry Lee

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初見面，卻一見如故；緣分，緣是天意，分是人為，那麼人為能占多少比重來成就圓滿的緣分呢？真是大哉問，總之，凡夫如我們，肉眼是看不清楚的，依據佛經的因果輪迴，緣扮演很重要角色，常常跟好的因緣接觸，我們也會隨之往好的方向前進。

我有一個住在香港的朋友，小眉，十六年來僅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我們認識，一見如故；第二次我再去香港，對照八年前，人生各自翻篇，不同際遇，我結婚了，她離婚了，分開的歲月，青春驕傲的笑，收在對生命明白頓悟的背後，取代的是小心翼翼；眼前的路，只能往前走，邁向中年，沒得停歇與逃避。

當時已然虔誠佛教徒的她贈我兩本她編輯的《楞嚴禪心》，而與佛法還很生分的我則置之書櫃，不曾打開；殊不知，時間悄悄又挪移了六年，第三次再見，她來台北，我竟已開始接觸佛法，能稍稍理解她較深刻的內容。在香港見過一次聖嚴法師的她想參訪法鼓山，一償宿願，因此我預先報名了參學，沒想到陰錯陽差，當日不僅大雨傾盆，原本一起參訪的團隊取消，參學室鑒於她遠從香港來，仍安排兩位義工菩薩帶領我們，彷彿我們千軍大馬還是超級貴賓，不因僅兩人而怠慢馬虎，全程感受禪悅法喜，那一天對我們這倆個學佛者，不約而同奠定了深深淺淺的影響；彼此的情誼，也似乎受到佛法加持，更超然，卻穩定。

她說：「我們的緣分一定很深。」我想也是，生命裡真正有交集的日子不超過一周，其他的日子一如《楞嚴經》所言：「彼彼發業，各各私受」，各自承擔命運拋出來的重擔，有同理心地，用行動或沉默，陪伴、關懷彼此。

小眉說，看我的樣子怎麼也料想不到我吃過的苦，她是心疼的；其實，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想像她每日長達十二小時的工作，每周還要擠出三天去看兒子、父母，再風塵僕僕趕回住家，披星戴月，睡眠時間被壓縮的只剩下三五個鐘頭，星期日方能睡上三竿，難怪距離她家不過七分鐘路程的商場，她一次都沒去過，誰能想到，還是我這住在一千公里遠的遊客帶她逛上一遭，這這這，她笑不可抑，我笑容的背後，也隱藏著對她的心疼，巨蟹座的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的疼愛著──我只能做個無言的旁觀者。

兩次見面，我們都是拚了命的逛與吃，彷彿這樣，就能把痛苦的離別拋在腦後，就能關上分開之門，卻拖不住時間的殘忍跟無情。遷徙的時刻，又來臨了，機場的大門再次出現，像是冷酷的御林軍。臉上還掛著幾天前未乾的淚珠，新的淚水等不及的洶湧而上。

那次我從香港返台，在機上打開她叮囑我上飛機才能看的禮物，一盒巧克力，紙條上寫著「巧克力代替我的陪伴」，是的，當思念氾濫得快要潰堤，拿出一顆巧克力放入口中，一咬，沒想到是白蘭地酒心，汨汨流出，酒氣居然襯托出黑巧克力尾韻淡淡的甜美，蘊散開來，回甘，又夾雜青澀的苦，呼應相逢與離別的複雜滋味，不得不佩服她為我挑選的這份「陪伴」，甚有巧思。

我經常想起與她的因緣而讚嘆緣分的微妙，也經常陷入長考，在這分難得一見的友誼中，我學習到甚麼運用在生活其他處？上天給了我們善緣，而我們恰恰好能善惜．但生活中其他的緣，自己卻為何總是弄擰搞僵，特別是與親人的相處，往往好心做壞事，兩敗俱傷；如果緣是天意，分是人為，那麼我是不是該在「分」上面再多些智慧與慈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