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專欄雙周登出一篇,原以為時間是充裕的,原以為心情會是淡定的,但,出乎意外,仍然處在「剋期取證」的緊迫中。我依然被「鏡子」追著,寫完一篇,鬆口氣,閒散閱經、讀些閒書,誰知時光飛逝,轉眼又處於缺糧狀態。
為《人間福報》副刊撰寫專欄的記憶等於是一部我的「佛教文學」創作史。從二○○○年寫「與大師交會」高僧小說,直至近年的密集寫作期,二○一二年的「夢遊記」、二○一三的「絲路花雨」、二○一四的「華嚴之心」、二○一五年的「世界是一面鏡子」,晨昏與文字跑著馬拉松,從青年跑到初老。
自古艱難,作家要客觀自評,說好,他人說你太高傲;說不好,更多人會攻詰:「寫不好,還出那麼多本書,你這未免太矯情了吧!」於是,試著用一句話來詮釋我的創作觀──用佛法的根苗滋長文學的花朵。
你認為寫得好,是佛法的純潔法味薰染了我,非關我;寫得不好,是我個人對佛學體認不足,也請見諒。永遠攀登佛學、文學這兩座高峰,這一路,我只當自己是一個寫作的實習生,連及格都談不上的。
作家不是心理療癒師,但由於我的身分是僧侶,常有讀友、信眾會來詢問生活、學佛、情感、婚姻,乃至婆媳、夫妻相處之道等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是我們很熟悉的,但解套是什麼,別人的答案不會成為你的答案,每個問題都是獨一無二,沒有標準答案。
人的心若緊抱著:他辱罵我、毆打我、打垮我、劫奪我……我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心上背負著這樣的想法不肯放下,那麼心中的怨恨將日漸形成巨大的陰影,使自己失去日光的溫暖、感受不到月色的平靜。
寬恕也許不是美德,報復可能帶來一時痛快,但能否帶來永恒的平靜,值得我們深思。面對他人的辱罵、虐打,言語、肢體的暴力,你的反擊不是怨恨也不是姑息,而是循求法律途徑來保護自己,法律能隔離加暴者,但受創的身心要如何撫平呢?唯有放下怨恨與自憐。
很久以前,看過一部電影,一位十三歲的青少年在路上被誤殺,兇手是同年紀的學生。這位失去獨子的母親無法接受,在法庭上請求重判。當她的怨恨目光與兇嫌的母親「四目交接時」,看見了另一個母親強忍的淚水與絕望的眼神。
「對不起,我讓你失去你的寶貝,但,我們也將付出失去他的慘痛代價。」
電影的結局,兩個母親同時去探望牢獄中的寶貝。為何這位母親願意原諒呢?她說:「我不願意失去上帝的光,我的孩子,更不願意我一輩子都活在黑暗的地獄裡。」
當我們在人間免除不了被傷害,只希望,我們要緊握好那盞有佛、有菩薩的燈光,我們擋不了命運投向的陰影,但我們的亮光,即使再微小,也能終結濃厚的黑暗。穿越人生的長夜,願我們舉起慈悲的燭光,走向一個有光有希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