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宣志

自從參加完友人的葬禮，對於世間的聚散離合，才產生別於青春情懷的深刻感悟。年少曾對情誼的延續抱有過度浪漫的期待，以為任由時間、距離拉扯扭轉，彼此的聯繫仍堅不可斷。不料，許多曾經相伴的親友，卻已在變化多端的人生際遇裡悄然失蹤。歲末已近，思念甚深。與其憑空遙想伊人現況，不如親自關心探問，於是勇敢播出號碼，決心重拾那些或長或短的溫存。

接聽之前的鈴聲，總漫長的使我心裡七上八下，深恐往日的情誼已全然變色，真摯的問候也顯得虛假客套，反覆掙扎著是否該懦弱放棄。有時煎熬已久仍無音訊，雖然對逃避掉擔憂而感到竊喜，同時也不免感到失望和落空，漫長的思念便隨內心的矛盾而晃蕩、加劇；然而，有時卻突如其來地，彼此就連了線……

對話初始，一陣尷尬似乎不可避免。結束應有的問候，隨後的造化彷若反映了彼此緣分的深淺幻化。時斷時續的交談，呈現的是光陰荏苒，無緣參與彼此的空白缺漏。雙方似乎都警戒到，並試圖想修補這難堪的現實，卻導致彼此急急搶話，抑或同時沉默，年久失修的默契終究無法單憑一時補救，只得無奈草草結束對話。滿腔的期待，在隨即而來的寂靜中，只留絲毫餘溫。

歲月即使堪驚，仍充滿了奇妙。有的人儘管多年不見，但一聽到對方的聲音、熟悉的口吻，那段空白便頓時接軌，對彼此的情愫由此復燃，彷彿等待對方的來電許久，早已準備滔滔不絕的心事與之傾吐。嬉鬧、怒罵、慰問、分憂，一切皆如同以前一般，時空的差距已成微不足道的過往，對於我們，當下才是永恆。

風流雲散確實是自然，牽繫彼此的線卻可操之在己。無論微弱或頻繁，我仍情願相信著，只要持著那段聯繫，將來便有再相會的一天。只要能聽見對方的一聲安好，這一切便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