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些年,眷村媽媽把客廳當工廠,手上總要織織縫縫些什麼,燈下挑針的身影,被光環裹出一股安詳。放假再由小孩加入陣容,我因此常被分配在毛衣十字繡堆裡擔任童工。當時,我壓根兒不懂外銷或成衣概念,只感覺自家穿得寒磣,一針一線縫製的漂亮衣裳,反倒都要送去給老美。
「十字繡」其實像人生,表面華美多彩,翻過來卻是錯綜複雜,針線堆疊著,像失了序的風中芒草。
還好,自己的人生表裡頗為一致,正反兩面的構圖沒多大差異,也算是直白到了底,沒什麼能再千變萬化了。
拿針穿線,難道是古代女孩的專有閨房閒事?不,其實自己繡著紅色大牡丹的針線盒並不寂寞呢,總三不五時地為櫥中衣物進行大改造。最近是替一個閨蜜趕縫嫁衣,針線穿過蕾絲,越過鏤花,滑過薄紗,心中的悸動無以莫名。
這手作的溫度與真誠,確實因久違而在人世間開出動人的花朵。配合現代人的速度,誰還花時間、費心思的做活計啊!也不知匆匆忙忙在趕些什麼,而趕過之後留下來的空閒,又沒能進行什麼偉大計畫。
要穿這新嫁衣的閨蜜新娘是個有才華的,不落俗套的現代奇女子,我這心甘情願代工的裁縫師被賦予特立獨行的設計思維,裁織出「一襲青紗萬縷情」,縱使也不外是傳統的白紗或紅衫,卻也要帶點潮味才能合格交差。
去迪化街細心的找到零碼花布,滾個可愛裙邊,再縫個優雅袖口,腰間繫上浪漫的純白蕾絲,手中趕製的嫁衣透出一種奇特的光暈,照向新嫁娘嬌羞的臉龐,我覺得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