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麗蓮

秋意寒涼的十月天，怕冷的我穿著薄襪，緊裹著羽絨被，三更夜半突然汗流浹背地醒來。把被子掀開散熱，以換得下半夜的好眠，不料感冒就這樣忽焉而至。

清晨起床，全身痠痛，聲音欲振乏力，到了下午，居然發不出一絲聲音來，我趕緊將隔天的會議延期，並請同事代為接聽電話。

相熟的客戶得知我無法言語，開我玩笑地說：「這一定是妳平常話太多、太長舌的報應。」

海外的老闆從同事口中得知此事，執意要我接聽電話，聽筒彼端傳來吃吃的笑聲：「妳有權保持沉默，妳現在所說的一切，將成為呈堂證供，今年的業績必須比去年成長百分之百，如果妳沒意見，就表示妳接受公司所訂下的業績目標……」

戴著口罩去購物，店員湊上耳朵，聽我費力地從喉間擠出微弱的氣音聲，臉上滿是同情：「我曾經病得比妳還嚴重，後來就是喝這個才好的……」隨手舉起店中販售的健康食品；我啞然失笑，搖頭婉拒。

無聲的日子裡，不能與人言語互動，沒有電話干擾，也不便參與會議，我可以專心處理郵件和其他書面的工作，堆積已久的公文總算清理完畢，做事效率提高了，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研究新商品與蒐集市場資訊，可謂意外的收穫。

最近讀到民國初年的高僧「具行法師」的修行故事。他原是虛雲老和尚修建寺廟時所聘的工人，後來在虛雲座下出家，他耳背重聽、沉默寡言、目不識丁、少與人互動，大家稱他「聾子和尚」。具行法師白天辛勤苦幹，舉凡挑磚擔土、墾荒種菜、挑糞施肥等各種笨重低下的勞役都做，夜晚則精進實修，拜佛念經。無論種菜或做工，心中佛號不斷，精誠專一，身雖在工作，心卻處於定中。不言不聞，時時刻刻精勤不懈，老實念佛。時日一久，真正做到一心不亂，預知時至，最後自發真火，坐化西去，是現代念佛得證阿羅漢果的典範。我不禁思忖：如果具行尊者耳聰能言，世智辯聰，他能否在出家短短二十多個年頭，當生成就？

每天紛沓而來的俗事雜務，使我們的心總是跟著外境起伏流轉；種種批評、抱怨讓我們產生煩惱，心不安寧。在人我的互動中，有時隨著對方的話語起舞，造下口業尚不自知。夜晚入睡前，我常因回想今日某人的隻字片語或聽聞的耳語是非，以致攪亂心湖，無法成眠。反觀在這段感冒失語的日子裡，妄想雜念少了，心清淨許多，夜夜好眠。

我恍然大悟，禪堂「禁語」的規矩，原來是要排除外在音聲的刺激，讓禪者身心安住，心如明鏡，不起分別，以期真正做到「身在哪裡，心在哪裡」而能樂於活在當下。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l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