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貧僧有話要說》的連載,其中,在幾篇文章中提及我所服務的單位:
〈我還是以「貧僧」為名吧〉:「老人仁愛之家、孤兒院,還有佛光山的建設等,總花費應該不止五百億吧!」
〈佛陀館的是非風雲〉:「我初建佛光山時,就有許多孤兒集中而來。五十年來,成家立業的已經有七、八百對。」
〈我一直生活在「眾」中〉:「另外,在偏遠一點的地區有育幼院、養老院,各有山頭,大家都是集體團居。」〈「可」與「不可」〉:「有人跟我說,現在的孤兒很多,要辦孤兒院,我知道這個可以,那麼我就辦孤兒院。」
雖然我是大慈育幼院中資歷最淺的老師,目前只服務了近兩年的時光,但在這期間內的見聞覺知,使我的生命綻放著前所未有的豐盈。大慈育幼院至今已有五十年的歷史,星雲大師於五十年前,由交通銀行高雄區經理徐槐生先生擔任董事長,謝義雄先生捐獻土地做為育幼院的基地,向政府申請並命名為「大慈育幼院」。期間由慈嘉法師、慈怡法師、依戒法師、慈容法師、依來法師及王智鳳老師先後擔任起院長的職務,現任院長為已在育幼院服務三十多年的蕭碧涼師姑任職。
大慈育幼院創立初期有許多孩子是由警察送到育幼院的;也有人偷偷把襁褓的嬰兒放到山門口;或是有人在市場撿到被遺棄的孩子而送來交給大師;甚至是信徒的家中發生困難也將孩子委由師父養育。
大師不忍眾生苦,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本懷,天下蒼生盡是自己的兒女親人般泛愛著,因此總毫不考慮地一一收養這些孩子,許多孩子無名無姓,連報戶口都有困難,因此才都歸在大師的戶籍之下,隨著師父的俗姓姓「李」,稱大師為「師公」。這些當年的「孩童
現年都比我大上許多,最美麗的回憶是放學後,大師來育幼院說故事、陪他們打籃球。而今,這些已成家立業的「孩子
,每年又帶著他們的下一代回來育幼院參加暑假的夏令營、或是寒假的三好嘉年華會化裝遊行活動。在社會上、家庭中奉獻己力,有的人當老師、也有的是護士、設計師等等,並且各有所成、各自擁有幸福的人生。
大師為了讓育幼院的孩子們,在身心健全的環境下有尊嚴的成長著,「大慈育幼院」有別於其他育幼機構的是不特別宣揚、不隨意開放參觀、不利用孩子對外募款、不給人認養也不向政府申請補助津貼,甚至於孩子們的學費也不要求校方減免,就算日日窮還是日日過,就是為了要顧及到孩子的心理,不使孩子們覺得像次等公民。大師說大慈家庭的孩子,是佛光山的王子與公主,我們不但要避免觸及孩子身世的言語,以防止再次的心靈傷害,更要讓大慈孩子的家,不僅僅只是育幼院內的一方建築,而是整座佛光山,並遍及全球各地的道場,讓孩子們驕傲地走出去-走向世界的舞台學習。因此育幼院的孩子自幼培養著各項才藝:扯鈴、舞蹈、繪畫、吉他、小提琴、單輪腳踏車等等,不但有著至各國豐富的演出及參學經驗,對於孩子們的養成教育,更培養了獨立自主的性格。
大師重視文教,強調教育需融於各項慈善工作中,對於孩子不能只有物質上的滿足,更要給予正確的觀念並培植獨立的能力;因此大慈育幼院結合了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叢林教育,巧妙地運用於日常生活之中。育幼院中的孩子,行住坐臥講求威儀,並依年齡、能力平均分攤大慈家務,有助於透過實務健全精神領域,產生自信,並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
大慈孩子將「十方來,十方去,共成十方事」、「尊師重道我應該,不怕辛苦自己來」、「好還要更好,不好的原地踏步也會成形」、「公平、公開、公正,但不平等的教養方式」、短衣短褲上學去,從不遲到一分鐘」、「不以規矩,難成方圓」、「禮義廉恥-禮是規規矩矩的態度,義是正正當當的行為,廉是清清白白的辨別,恥是切切實實的覺悟」奉為大慈圭臬。
雖然孩子們未來的立業方向不盡相同,但都能獲得平等的支持與鼓勵。有些孩子並非單純失依,甚至曾經經歷過家暴傷痛、社會案件,因此我們不期望孩子將來要如何的飛黃騰達,只希望能夠成為正正當當、身心健康的公民,為社會貢獻一己之力。
大慈育幼院的生輔保育老師無論年齡多寡,皆為單身,全心投入於孩子的教養之中。三十多年教育經驗的蕭碧涼院長一生奉獻,將自己的愛心全投注於孩童身上,雖然沒有生兒育女,卻擁有七百多個孩子。蕭院長剛到大慈育幼院服務的時候只有二十來歲,在當年吳院長(現依來法師)的帶領之下,在佛光山安住身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未休假,一做就是三十多年。蕭院長以身作則,凡事親力親為,指導院內師生集體創作,並秉持著不拖延,今日事、今日畢的準則處事,因此,幾乎日日可見深夜中的蕭院長,依舊神采奕奕辦公的身影。
除了慚愧自己的體力及動力都不及院長,又感佩蕭院長常謙虛地表示,大師年屆九十,眼睛看不清也依舊勤寫一筆字、雙腿不方便卻四處弘法;慈善院院長依來法師大病初癒卻還是積極的至各地投入急難救助、監獄佈教,蕭院長效法這些領導者的典範引導我們。在佛光山各單位各階層,皆可見到如是千處祈求千處應的活菩薩,實為我們學習的模範榜樣。
社會服務並非容易的工作,光是有愛心是不夠的。有些孩子在入院之前已有逃學、說謊、偷竊、打架等紀錄,若曾經常受到較嚴厲的處罰與苛責等負面訊息,孩子在行為偏差方面非但不起作用,反而可能造成情緒障礙,更加深了心中的陰暗面,老師亦會因為不斷地處理行為或情緒問題而心力交瘁。
大慈的老師有好幾位已服務二、三十年,新生代老師長則七、八年,短則如我也已近兩年,這些老師們能夠安穩的陪伴孩子們成長,佛法創造了許多帶領孩子的方法。
透過早晚課的誦經禮佛,讓孩子們學會謙恭自重;庭院掃灑時若發現往生的昆蟲動物,孩子們會自行圍成一圈誦持往生咒或心經,並將之埋葬;昆蟲動物的遺體埋葬後,又滋養了花草樹木,老師們經此機緣生命教育,讓孩子們明白師公所指的「老、病、死、生」之意涵。死亡並不是結束,同時也代表著重生的希望,對於不同的生命也應當給予相同的尊重與重視。
生活在同一空間,孩子們衝突在所難免,有時孩子吵架或打架了,老師即利用地利之便,將衝突中的孩子們帶進佛堂禮佛三拜,藉由跪拜的動作,先平息孩子憤怒緊張的情緒,再圍成圓圈,盤坐於佛堂,與孩子們共同探討事發原由。佛堂中靜肅的氛圍可收攝孩子的身心,在講述的過程中,孩子的情緒自然漸漸地得到舒緩釋放,往往在很短的時間之內,衝突就自動化解為相互道歉,手牽著手走出佛堂的畫面。依來法師曾說過,與其強行地抑制孩子的行為偏差,倒不如積極的開發孩子的潛能,給予孩子愛的擁抱、家的溫暖。
因而除了營造家庭般溫馨的氣氛,並設計各項院內活動如才藝表演、話劇比賽與義工及各地青年的聯歡活動,乃至於對外參加全國育幼院運動會、及佛光山世界各道場的表演活動,讓孩子們「玩」到很忙碌,消耗過多的精力,並培養能力,增加自信,在歡喜中成長;當孩子們創造出生命的價值,自信心一點一點的建立,以往的惡習自然也一分一分的消失。
大慈家庭的生活美學競賽,各組老師帶著組上的孩子,提著油漆桶、爬上長梯,將寢室內的牆壁進行粉刷大改造。大慈鼓樂隊練習時,無論是孩子或是老師,皆換上神氣的樂隊服,精神抖擻地擊鼓踏步。新春嘉年華會,孩子們或踩高蹺、或翻筋斗、或跳舞、或搖擺,一路浩浩蕩蕩地帶給信徒、遊客們歡喜的年節氣氛。為了讓孩子們了解賺錢的辛苦,並感恩社會愛心人士的支持,過年的愛心義賣主力商品-香椿起司吐司及冬瓜茶等飲品,從製作到銷售,皆由老師即孩子們共同完成。而花車遊行的前置作業-花燈製作,從抝鐵絲成為花燈骨幹,到繃布使花燈成型,再將之放到花車上布置、彩繪花車,需要師生及義工兩個月密集地投入大量的時間才能成就。這些生活點滴,為大慈家庭及佛光山寫下一頁頁的歷史,也豐富了全體師生的生命,增添生活情趣,留下令人難忘的記憶。
陪這麼多孩子長大,難免在煩惱瑣事中迷失了,主管很貼心的為我們指引明燈,讓老師們進叢林學院修學佛法,從此以後,白天的所學,晚上即實際運用於孩子身上,孩子與我都在持續地進步。每每憶起初來乍到的我,是個不會做家事的生活白痴,直到現在,我已經成為五十幾人的「媽媽」了。
在大慈生活的這段日子中,與全體師生集體創作、共同成就生命中一首首動人的樂章,不僅多采多姿,亦找到了生命的意義。進大慈育幼院之前,曾滿懷理想抱負的要拯救孩子,孰不知,真正被拯救的,其實是我。
社會的洪流,人我的訛詐,進育幼院服務之前的我,心中已蒙上淡淡的灰。育幼院服務的過程中,看著孩子們的個案紀錄,隱藏在純真的笑容背後,早已背負著常人無法想像、令人鼻酸的成長故事,但他們依舊勇敢努力的讓自己茁壯,這不就是我們該向孩子學習的嗎﹖學會活在當下、學會放下遺忘、學會勇敢堅強、學會寬恕體諒。
很榮幸今天有此因緣,代表育幼院對於大師的《貧僧有話要說》表達感激。院內的孩子也發起了讀報運動,並寫下心得,互相交流。
孩子們對於師公平易近人且流暢的文筆,表示讀報運動可訓練口條及寫作能力,並彷彿師公就在身旁與孩子們說話,極具教育意義。讓我們一同來響應星雲大師的《貧僧有話要說》,帶給世界真善美的能量,為生命注入光明與希望。滕思畬(高雄/大慈育幼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