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瀅:我寫信不貼郵票,是奉命辦理;你來信欠資,知法犯法,是何道理?恐你抵賴,剪貼原信封一角為憑。」可見梁實秋性格之一斑。(梁實秋致陳紀瀅信札)圖/何創時書法藝術基金會提供
文/黃議震
十多年前在金山南路張佛千先生住處,見到一幅梁實秋畫贈的紅梅掛在穿堂邊的牆上,便聊起了曾在友人處見過佛老一聯,下款為「張佛千撰,梁實秋書」,甚為疑惑,當面即請釋疑。
佛老除了談到以往張大千、楚戈、梁實秋、謝宗安、董開章、彭鴻、徐新泉等名手曾為其所撰對聯代筆,又談了一些關於梁實秋與韓菁清的黃昏之戀瑣事,那時韓菁清才剛逝世幾年。
一九七四年梁實秋元配程季淑意外身亡,梁實秋哀痛逾恆寫了《槐園夢憶》一書悼念亡妻,其中有一段談到潘安仁的三首〈悼亡詩〉說道:「這三首詩從前讀過,印象不深,現在悼亡之痛輪到自己,環誦再三,從『重壤幽隔』至『徘徊墟墓』,好像潘安仁為天下喪偶者道出了心聲。」
但三個月後,梁實秋遇上了「上海歌星皇后」韓菁清,兩人隨即陷入熱戀,引起門生故舊的極不諒解,甚至還組「護師團」公開反對兩人的戀情。
隔年,一九七五年五月九日,這位比梁實秋的女兒還小四歲的韓菁清,與梁實秋洞房花燭了。
一九九一年由葉永烈編選的《梁實秋韓菁清情書選》分別在大陸及台灣出版,厚達三公分,其中一月十一日梁實秋在信中提到女兒文薔反對「清秋戀」的婚事:「晚上又與女兒長談,她還是不放心我將來的遭遇,我告訴她你是一個善良的人,絕不會做出對人不起的事,而且我們確是彼此真正的相愛。結果我們彼此都哭成一團。」
對於梁實秋的女兒而言,恐怕是難以接受母親尸骨未寒,父親卻迅速另結新歡的事實。
二○○四年梁文薔以兒女的立場出版了《梁實秋與程季淑——我的父親母親》,書中對於韓菁清沒有一字提及,可見梁文薔對於韓的態度始終是反對的。
一九七四年六月三日師大英語系同仁在台北善導寺為程季淑設奠追悼,有梁實秋寄自美國輓髮妻季淑:「形影不離,五十年來成夢幻;音容宛在,八千里外弔亡魂。」
六個月後,梁實秋給新歡韓菁清信裡有這麼一首詩:
我遇見你,
你遇見我,
我倆相逢像傳奇。
你靠近我,
我靠近你,
我倆從此不分離。
我願你在我走前唱給我聽。
要音樂伴奏?我的心顫動聲,我的嘆息聲,還不夠麼?
你說「我有秋戀,我應戀秋」,如今每天寫信給你,每天前去看你的便是你的——秋。(六三.十二.十.晨六時)
寫到此處,想起十多年前佛老所評清秋戀:「實秋所認為傳奇的相逢,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