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林明德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董事長
暑假七月,我們一家三代五人巴黎行,目的有三:一、探親會老友;二、洽談法譯《臺灣現代短篇小說精選》;三、參觀博物館。
二○○八年,迦瑩在巴黎舉行婚禮,兩年後外孫女愛瑪誕生。人分兩地,我們只能透過每周的電話傳遞親情。芳伶每次「愛瑪,好乖,我是阿媽呢,……」我聲聲入耳,感觸在心。沒想到初次見面,她開門快跑直奔芳伶懷抱,一聲阿媽,令人驚訝。我直覺老伴被親情給撞倒了。新世代早就安排好行程,上巴黎鐵塔、訪香波堡、參觀聖母院、羅浮宮、逛迪士尼、法餐尋味……。我與芳伶住在羅浮宮附近的慶浩「歷史建築」。
七月二十五日,我們拜訪安必諾與何碧玉教授,洽談法譯台灣文學計畫,及再辦「台灣文學在歐洲的接受」國際學術研討會的可能性。大家心懷希望,也願意為台灣文學的國際發聲做出貢獻。
我與芳伶住進慶浩、惠珍的「歷史建築」,不外是想與老友聚聚,更重要的是他們家鄰近羅浮宮,方便定點旅遊。二十多年來,我進出法國十餘次,還曾到波爾多第三大學客座,但大多以巴黎為中心,住在慶浩家。有天,他拿著一瓶波爾多紅酒說:「明德,這是你客座那年帶來的酒,我們晚上餐敘喝。」當下,忽然有「十年一覺巴黎夢」的感慨—波爾多紅酒牽引出我的法國經驗。
這裡一時成為聯絡站,我們撥電話給台北的劉俐,日本的王孝廉……,電話傳來似近而遠的笑聲與話語,最後總是一句:「保重」。我們以這裡為句點,一日一景點,量力展開美術館、博物館之旅:叩訪楓丹白露城堡的世界,跡近巴比松藝術村米勒的故居,思索〈拾穗〉、〈晚禱〉的意象。三訪橘園,靜靜瀏覽莫內八幅大型WATEWR LiLies,領略蓮意象與天光雲影的幻化。
參觀羅浮宮的經驗最特殊。我曾經花了八個小時走進它的奧妙世界,精疲力竭走出金字塔。這次以雕塑與繪畫為訴求,我流連於典藏展示十三世紀中葉到十九世紀中葉的藝廊,彷彿走進歐洲的繪畫史;徘徊於中世紀早期至十九世紀中葉的雕塑展示區。
龐畢度中心是現代藝術的聖城,常設展區的經典畫作,馬諦斯、畢卡索……一路觀賞,目不遐給,好像靈魂在傑作中冒險,驚喜連連;至於年度展區,創意的藝術媒材,發人藝想。
民俗博物館座落巴黎鐵塔附近,塞納河左岸的凱布朗利,館以地名。是一座提供非西方文化最多元豐富的文化城,涵蓋非洲、亞洲、美洲與大洋洲四區的民俗文物,展示空間設計,更見別出心裁。芳伶在一旁嘖嘖稱奇,對我而言,震撼之餘,冷靜思索:法國能,台灣何嘗不能?我們擁有十四族原住民,其文物之繁富多元卻散亂未見整合,真是可惜呀!
這一趟巴黎行,圓滿親情、會老友、洽談法譯計畫、瀏覽博物館,我的內心是充實、愉悅的。不過也有一絲沉重浮現。巴黎恰似一面迴音壁,回音響起:那是一種文化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