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智琦
作為中國第六代導演群之一,婁燁擅長以搖晃、游移的鏡頭,以及裸露、暴力畫面來表現電影故事的情感深度與暴烈張力,可以說,婁燁的電影美學是雜亂且無軌的。婁燁的作品如《頤和園》、《春風沈醉的夜晚》、《浮城謎事》等作大致因循著這樣的美學表現,帶給觀眾印象深刻的觀影體驗。
此次婁燁改編畢飛宇同名小說《推拿》,不僅入圍柏林影展,更獲最佳攝影銀熊獎,足見此電影頗受國際肯定。
電影實驗性高
小說故事改編搬上螢幕已是電影製作的慣用模式之一。大體而言,小說改編後的電影將故事視覺化,也可以是全新的故事。它的改動幅度是自由的,然而,與母本的呼應卻又被要求必須是緊密的。電影《推拿》要在原著的大量心理敘述中取得平衡,用看得見的畫面重新詮釋一個看不見的世界,是一極具挑戰的改編與拍攝。因此,若細心對照電影與原著小說,則不難理解何以婁燁在訪談中認為《推拿》幾乎是一部實驗電影。
畢飛宇向以描寫女性和細膩情感著名,在《推拿》中,他以一座位於南京的盲人推拿中心為故事空間,用二十一個章節逐一推展推拿中心主成員的世界。這多重的視角,經過電影的轉化,在兩個小時的有限長度中,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人物交錯的紛亂。所幸,婁燁倚賴高度的美學呈現,足以將紛亂的人物敘事拉抬到另一種形式來詮釋:看不見世界的莽撞感,同時也契合導演本身創作的慣性表現。
電影在敘事上由於處理過多人物而顯得混亂,省略了太多原著的鋪陳,導致在敘事上說服力稍嫌不足。因此,我們不明白其貌不揚的徐泰來何以讓金嫣愛得入骨,也難以理解推拿中心公務三輪車與私人事務之間的人情世故。然而,幾位主要角色的性格刻畫十分立體,如小馬、王大夫與沙宗琪,這幾張婁燁電影的熟面孔,以及素人演員張磊的亮眼表現,都為這部充滿實驗性質的電影加分不少。
故事結尾迷人
盲人的世界向來是沉默的,電影《推拿》為呈現盲人電影院的氛圍,同時符合作品「政治正確」的意涵,特意在片頭以傳統的畫外音方式唸述電影資訊與故事說明。畫外音的安排提醒了現場觀眾,尚有觀影族群的「不見」,然而,這個「不見」也僅出現在片頭。電影本身的搖曳光影,始終訴諸一種看得見的權力。
儘管如此,《推拿》的結尾是非常迷人的。誠如顧城有名的詩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當我們看見疑似復明的小馬在他方另闢新生活時,也在小馬眼裡看到了一樣東西:目光。最普通、最廣泛、最日常的目光。當熟悉原著的觀眾會意這與小說呼應的結局後,很難不因此而被震懾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