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一歲的我到嘉義鄉下過暑假,爺爺常說他只有小學畢業,沒讀過多少書,什麼都不懂,只會開開小火車而已,但他在我心目中卻是我的救星、百寶箱及知識寶庫。圖/吳馥伶
文/綿籽
那年十一歲的我到嘉義鄉下過暑假,爺爺常說他只有小學畢業,沒讀過多少書,什麼都不懂,只會開開小火車而已,但他在我心目中卻是我的救星、百寶箱及知識寶庫。
我有七個姑姑,各個手藝高強,能織毛衣能編草蓆,讀書、烹飪、家事都難不倒她們。那些能幹的姑姑們心中唯一的遺憾是,我媽媽沒有盡到母親應盡的責任——把我教成能持家的女性。
趁著暑假,她們可要好好調教一下家族中第一個孫女——我。因此,姑姑們在暑假成立了家事特訓中心,每天看著哥哥們用過早餐後,便一溜煙地「田野調查」去,而我則必須被困在家中做家事特訓,心中有許多的無奈與憤怒(套用現代語詞就是性別歧視)。
不過,爺爺總會在我快哭出來的前一秒出現,要我陪他上街。印象中,他的腳踏車神氣、高大又神聖,前面有一枝橫桿可以側坐在上面,那是我的寶座,雖然我常因平衡不好或打瞌睡而從上面跌落下來,爺爺每次也都叮嚀:手要穩穩抓住車把手,可是那把手上有剎車器,沒抓對位子可會被夾得哇哇叫。坐著爺爺的腳踏車上街,時而看著風景,時而慫恿六十多歲的爺爺在下坡時騎快一點,感受那風馳電掣,讓涼風迎面吹亂頭髮的極速感。兩個沒大沒小的人一路嘻笑著,有時去賣雞蛋,換些生活用品,有時去冰店買冰塊回家自己做挫冰,淋上自製的黑糖糖漿,味道棒極了。
那個沒電視的年代,飯後消遣就是搬張椅子,坐在爺爺旁邊「聽古」,遞上扇子、端杯水,許多故事就從爺爺的嘴裡不斷地冒出來。聽著爺爺敘述他五歲喪父後,跟著寡母如何辛苦過日子,又如何克服族人的輕視,如何遇見我奶奶,又和奶奶如何白手起家,在日據物資缺乏的時代怎麼養育十一個小孩。雲淡風輕地敘述卻讓我印象深刻地知曉爺爺的生活邏輯,及爸爸和姑姑們的生長環境,進而了解姑姑們的特訓絕非惡意,只是對我這晚輩的未來有著無限的擔心。
很慶幸那年代沒安親班,讓我有機會能跟爺爺及姑姑們學習,好懷念我的天真、浪漫、多趣的童年暑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