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集》中有一首〈笑矣乎〉的詩,格調低,簡直難入文字之林,顯然不是具有高尚人格的偉大詩仙李白所作。可是有人竟把它收入《李太白集》,當做李白的作品。據梁啟超考證,這篇東西其實出自晚唐時「李赤」之手。此人處處模仿李白,自稱為李白之兄,說是詩比李白做得還要好,《唐文粹》為他立了傳,說他天天吃酒賦詩,一天酒瘋大發,掉進茅坑裡淹死了。
在大批傳世的古書中,這類「張冠李戴」的書是很多的:如《莊子》,據歷代學者研究,其內篇為莊周所作,外篇是他人注解。後人誤把注解當做正文,並作為外篇與內篇併入一書,統名為《莊子》。
又如司馬遷的《史記》,共一百三十篇,現存的本頭有一小部分記司馬遷死後十幾年乃至一百年的事,這是後人續記上去的。這事劉知己《史通.正史篇》已有詳說。他說:「《史記》所書,年止漢武太初,以後闕而不錄,其後劉向、向子歆,及諸好事者若馮商、揚雄、史崇、梁審、晉馮、段肅、金丹、衛融、蕭奮、劉恂等,相次撰續,迄於哀平間,猶如《史記》。」其他尚有褚少孫、班彪、班固等,其中除褚少孫續作部分標明「褚先生曰」之外,其餘的都較難辦認作者,不少讀者就把這些文字都歸在司馬遷名下了。
上述幾本書是部分「張冠李戴」的例子,還有整本書都搞錯了作者的,這大體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種是由於書中提到某人說了某話、做了某事,硬將全書派為某人所作。如《孝經》,這是一本漢代儒生抄襲《左傳》,加上作者個人意見雜湊而成的書,但因為書裡講曾子的話及曾子所做的事很多,有人便以為是孔子的學生曾參寫的,硬派它為孔門作品,後來還列為儒家的經書之一。
又如《山海經》,這是一部古代的神話書,其中最古的部分也許出於春秋、戰國時人之手,最晚的部分當出於西漢、東漢年間,只因列子曾說過「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簡聞而知之。」有人就以為這書為大禹等人的作品。
再如《靈樞》又名《靈樞針經》,作者已無從可考,但因為其中〈素問〉篇起首有「黃帝問於岐伯曰」的話,後人就以為是黃帝所作,並起名為《黃帝經》。而實際上,〈素問〉篇只是作者借黃帝與岐伯問答形式打發醫學上的見解,不能因此斷定作者就是黃帝。
另一種「張冠李戴」的原因,是由於書中宣揚了某種思想,斷定為某一學派的人所作。如《越絕書》所記吳越間的事甚詳,是漢魏時人的作品,作者「滑稽好戲」,故意不標名字,而寫了四句隱語,暗示作者姓名。隱語為:「以去為姓,得衣乃成,厥名有米,覆之以更。」據明人楊慎說,隱語為「袁康」二字。可是,由於書中宣揚了儒家思想,人們就認為它是孔門之作,而在孔門弟子中,只有子貢到過越國,於是就認為這書作者是子貢。
還有一種「張冠李戴」是根據作者的名字瞎推測而被錯認為某人所作。如佛經中《理惑論》一書,本系牟子的作品,只因書中三十七章寫得非常精彩,非大手筆不能有此,而歷史上牟姓者雖多,唯牟融最知名。於是《隋書.經籍志》就將《理惑論》題為牟融所作。其實,寫《理惑論》的牟子是個隱士,漢靈帝時人,這在書的〈自序〉中已交待得很明白,而牟融則為太尉,是光武時人,這兩人怎麼也不該扯到一起的。
上面只是略舉幾例而已。「張冠李戴」的書還有不少,如果讀者有興趣,可以讀讀梁啟超的〈古書真偽及其年代〉一文。不過,梁啟超所列偽書,有許多只是後人把作者搞錯了的,並非故意做偽,應與偽書有所區別。這些書只要考證出真正的作者,還是有它存在的價值。即使有的書現已無法考證出其作者究竟是誰,但是,只要弄清它產生的年代,仍然可做有用資料,大可不必看做偽書。(大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