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帶達達出去散步,天下著雨。我撐著傘陪著達達到處「作記號」。天濕冷,在室內一個晚上,達達累積了很多「尿意」,要向左鄰右舍宣說。我身上帶著塑膠袋,隨時準備收拾牠的便便。突然,牠急速向左方衝過去,差點拉不住。原來牆角邊,躺著一隻牠的同類,奄奄一息。
我趕快牽達達回去,帶一些乾糧過來,心存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近身看那一隻狗,牠倒臥在路上的積水中,眼睛緊閉,鼻子下有血跡,身邊一堆嘔吐物,胸部微弱起伏,吐納一絲尚存的呼吸。我內心馬上閃現一個意念:又有一隻狗被毒殺了。
近兩個月來,社區已經有六隻狗被毒死。假如將過去兩年的數字也加進來,已經有十四條狗,死於稻田的農藥,死於蓄意安放的毒物,死於人類對其他生命的輕蔑與癡狂。
因為沒有當下的證據,毒狗的人逍遙自在,雖然他們的笑聲與放肆的言詞,在眾多鄰居的腦海中迴響。有一個經常抱怨他家的門口有狗大便。有一個經常咒罵狗吠聲干擾清晨的睡眠。有一個曾經得意地說一個「故事」:他在省道公路的安全島上負責種花,來往的車輛經常從車上拋出吃剩的餐盒,流浪狗成群結隊在安全島上爭食踩壞花苗。於是,他下毒,從此花團錦簇。
我和妻討論如何救那一隻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流浪狗。妻說:就讓牠好好走吧;已經不可能救活了,即使勉強救活,在這樣敵意的環境下,可能明後天又會在某一個角落躺下。
那天,雨沒有停的意思。上班的途中,我想到有人遛狗讓狗到處大小便;我想到有些人把貓狗的情感當作廢棄物處理;我想到這個島上吃素念佛的人潮洶湧,而動物集中地每天有無數的生靈被處死。有些人因為寒流的到來,已經在覬覦流浪狗瘦弱的身軀。
我想到達達。牠的感覺細緻靈敏,揣測主人的心思動人心弦。但牠也差點變成流浪狗。原先的主人準備將牠丟棄,還好,適時被我哥哥的家人接養,如今輾轉來我們身邊,已經成了皈依的佛子。假如當時變成流浪狗,牠可能早已淒涼地離開人間。即使還在人間,每天也如身陷地獄,因為這是有情眾生的無情世界,雖然整個島嶼似乎都在唱頌著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