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休那二日,總跟在油畫老師後頭南北看展賞畫,帶著某種求知若渴的規律。雖然老師分明是個大路痴,車上的導航器有聽沒有懂,常繞冤枉路,但跑了幾個頗具朝氣的南部畫會,和畫家常在展後擺龍門,卻成為一種意外的療癒之遊。
這些參展畫家多半身兼美術老師,就先用「教書工作很幸福,很輕鬆」來做打招呼開場白,還加重羨慕的語氣,自以為得體又討喜。讓一群學生親近繽紛多彩而拋開厚重書本,不幸福嗎?不輕鬆嗎?
卻沒想到,每次這麼一開場,準都要被老師「訓」上好幾句。台南高中鄭老師指著自己的喉嚨說,每天盯學生盯得都「燒聲」了,「自己來教,就知道輕不輕鬆!」撩起一頭長髮,她眼一橫,分明要我趕快改正自己的幼稚思維。
愛泡茶的黑大個乾脆直接說我落伍思想,否則怎會認為美勞課只是「混時間」?五育並重的教育政策對學生早有新調教,自己比教數學理化還「帶勁」。滿頭銀髮的那位館長猛點頭,即便遠遠的,沒完全聽清楚,但有人熱愛美術,為文化發聲,一律「按讚」就對了。
倒是有位校長氣定神閒,欣然迎受我的羨慕與恭維。他的確為自己的美術教職而心滿意足,學校的長壽前輩不都昭告著,畫畫使人快樂。樂活之道極易,無非就是揮起彩筆而已?
當他知道我靠書寫為生,禁不住就誇張的帶幾分憐憫說,「同樣拿筆,不妨比一比,在爬格子中洩露了多少心事;但畫畫的人,祕密卻隱在色彩與構圖中,不曾提名道姓,只有抽象的傾訴。」
這話雖算有理,不是我說,卻真還有點「自我感覺良好」耶!也不見得所有愛揮彩筆的就無憂無慮,延年益壽呀!古往今來多少藝術家因不得志而鬱鬱寡歡?仍為五斗米折腰的心境,與安定的教職是無法相比的。
一周又一周,我在彩圖巡訪中,也順便體察自己的心境與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