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大陸,常被叫「姐」,單只一個字,不是兩個字「姐姐」,聽來雖有些肉麻,但很容易拉近距離,一下子變成親人,好像必得把對方當小妹妹來愛護才盡本分。
其實,從沒機會做姐姐,回到台灣,即使被叫大姐,也只因年歲而已,尊敬或輩分的意味並不是那麼重,應答起來也還算自然。也因此,稱謂與行為常呈現兩極,嚴重的「小妹病」,使自己任性要周邊親友讓著、哄著、呵護著,絕不想挑大梁扛重擔,挨著姐姐們才能遮風蔽雨、樹底下納涼。
幸運的,不用理會歲數,依著賴皮個性讓姐姐們對自己付出了慈悲,「能站在別人的角度為他人著想,就是慈悲。」姐姐們都是這般付出的。
胖胖的譚姐即便壓垮那小綿羊,也總來載我跑記者會。我常說:「不用啦,自己會去!」她就軟軟的嘟嚷,「妳懶得很,還是有司機接送才會跑得勤。」好幾次,晚上一塊做採訪,她就站在路燈下等,燈影把身形拉長,遠遠的,竟模糊得有點陌生。
採訪完,去KTV唱兩首小調自娛也娛我,胖墩墩的體形隨音樂起舞,卻輕巧靈活,像白先勇筆下一種曾經領過風騷的舊日金粉。
常姐在大學教口語傳播,卻從不把課堂的神氣帶回家,換上圍裙的她只是個用美食來安慰孩子的媽媽。當我身心俱疲,她就在餐桌也留個位子給妹子,一邊聽著滔滔不絕的苦楚,也沒忘拿起鍋鏟,用香氣薰跑壞情緒。美食入愁腸,也聽得進她不慍不火的勸說,「時間的利劍,能夠割棄任何堅硬的東西。 不要再用抗拒心、懺悔心、倔強心去挽留那些走遠的時光。 」
盡情享受苦短的生命吧,朱姐也拿出犧牲奉獻的美德,帶大六個親弟妹外,擠出時間來逗樂我這並無血緣的固執妹子。這麼長的日子,以理解心、不厭其煩的站在我的角度傾聽生活的瑣碎,慈悲又大度,好似一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