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在湯屋會變壞,還是讓他離開比較好。」無臉男跟隨著千尋,離開物欲橫陳的湯屋,準備前往錢婆婆居處。
《神隱少女》從日本妖怪傳說中擷取想像,塑造了一個湯屋版的「神隱」世界。
湯屋是湯婆婆用來賺錢的工具之屋,裡頭的員工除了鍋爐爺爺,男生是青蛙變成的,女生則是蛞蝓變成的,皆是離不開水生存的兩棲動物,說明了湯屋位於陸地與水邊的邊緣性格。
正在這個邊緣之處,可以見到更多的可能性。因此千尋得以在此地鍛鍊勤奮刻苦的個性,而無臉男也因湯屋,忽善忽惡,創造或毀滅。
無臉男長期駐紮在神怪世界通往湯屋的橋梁上,沒有具體形象,沒有語言,甚至透明到只有千尋能注意到他的存在,因此他不屬於神怪之列,當然沒有資格進入湯屋。
但同時他也絕非人類,人類進入這個神怪世界,只有變成豬或是漸趨透明到消失的地步,絕不像他擁有著透明恆常的形體。
他什麼都不是,卻又什麼都可能做到。他是宮崎駿在後半段片中最喜愛的角色,對我而言也是饒富趣味的角色。
無臉男亦正亦邪,是一種心理學上通稱的「原型」力量,沒有他人的餵養與關注,他無以成形、被命名。一開始是千尋的悲憫之心餵養了他,後來是湯屋的物質欲望覆蓋了他,他巨大的形象與來自他人的聲音,恰是湯屋貪婪與欲望的反映。
千尋給了他河神的解藥,等於是脫離妖怪世界的門票,以正神的力量換得解脫的能量,回到本心虛無虛空未被命名的狀態。
另外,他依賴千尋友誼的心態,也反映這種力量企圖以人身得到與外界建立關係的狀態,但始終沒有得到生命的依靠。直到火車的擺渡把他帶到錢婆婆的屋子,他才真正有了家,魔法的家。
白龍與千尋都是靠著「愛」的信念找回自己的名字,重新回到自己的歸屬世界。
因此「命名」這件事,其實是賦予形象的一種方法,也是脫離掌控(湯婆婆奪走名字,好讓人為她服務)獨立的方式。
而無臉男無疑地,是象徵我們生命中的一種原始精神力量,無以名之,跟隨我們的人類意識,或善或惡,或創造或毀滅,甚至跨越天與地,具有雙面性格。
而我們若想取得他令人心醉馳迷的魔法卻不失控,從宮崎駿的角度來看,就須以愛的信念導引他到善的彼端,才能在身心安頓的狀態中,無懼地發揮創造的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