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四個人,個性不同,從觀看的電視節目,可見一斑。
很少在家閒坐的先生,只要拿到遙控器,總是停留在電影頻道,尤其是中文的電影台,播出的都是陳年舊片,不論是成龍的《醉拳》或周星馳的《鹿鼎記》,他都看得津津有味;老大時雍說看電視是他的放空時間,他看的大都是《康熙來了》、《大學生了沒》、超級模王或魔王之類;小兒時雋則只看體育台,一場二、三小時的球賽轉播,除了要盯戰局,還要對美女主播或其他男主播的表現評論一番;至於我,偶爾看電視,除了轉新聞台,跟上一些新聞進度,就只停在日本台或旅遊頻道。
因為每個人觀賞的節目差異太大,而家裡又只有一台電視,所以幾乎很少出現全家圍聚在客廳觀賞節目的情形。所幸家人平時各忙各的,電視機多數的時間都是關上的,若有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鐵定就是他放空的時間。
因為生活緊湊,我長年看電視的時間,每天平均不超過十分鐘,經常是數日未靠近電視。尤其是先前將近一年的時間,全力投入學位論文的寫作,看到家人在電視機前熱烈的為棒球經典賽加油,我只能認分地返回書桌前,難免不平地撂話:「真希望我可以過下班後看電視的生活。」
先生拍拍我的肩說:「快了,快了!」
我終於等到可以好好看電視的日子,但不知怎地,一百多個頻道,轉來轉去,找不到一、兩個想看的節目,但好不容易可以恣意的坐在電視前面,實在不願輕易放棄這樣的權益。
第一天,我按捺住,隨意轉了兩個多小時的遙控器,連節目表頻道都轉了幾回,確定沒有想看的節目;第二天,我繼續亂轉了兩個多小時。走出房門倒茶的時雍,看了枯坐的我一眼,問:「你看起來很無聊的樣子,要不要再去讀個博士後?」我起身關掉電視,放棄了這種期待已久的生活方式,走回書桌,整理堆積的書本、雜物。
不經意中,一份題為「作家書房」的抽印本從一個文件夾中滑落,我順手翻讀,看到一篇王安憶在多年前接受的採訪中說,她不看報、上網,電視也很少打開,每天規規矩矩的當個寫作的「手藝人」!我若有所感。
隔天,先生偕我一起上陽明山華崗史紫忱老師的故居「獨廬」,準備明年老師百年冥誕的紀念事宜。「獨廬」現由老師的誼子世榮看顧,他在此處費心地整理老師的遺稿。
因為太久沒來,對於室內的新意有些驚喜。世榮帶我到屋內各處過往熟悉的角落看看;他指著客廳一個歐式壁櫥說:「這裡本來是史媽媽的咖啡櫥,我把它擺到原來放電視的地方。」
「那麼現在電視放哪裡?」我問。
「沒有電視了。」他說,「每天閱讀的時間都不夠用了。」
原來生活中不看電視的大有人在。從那一天起,我放棄可以理直氣壯看電視的機會,重回離開幾天的書桌,隨意翻讀原先被堆置一旁、等待「有空」時再看的課外書,然後早早上床,迎接隔天的太極早課。
沒有電視的生活,身心反而變得輕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