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大東》說:「維天有漢,鑒亦有光」;《禹貢》說:「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天上的銀河稱為天漢,與此對應的是地上的漢水。項羽封劉邦為漢王,蕭何安慰劉邦說:「語曰『天漢』,其稱甚美。」漢地原本並不代表中原,周朝就把離他們較近的地方叫小東,漢地屬於離中原較遠的大東。
難以弄清楚的是究竟先有天漢,還是先有漢地?有人以為「漢」由三點水加一個「難」字,以後省略了「佳」而來。《禮記》說:「命有司大難,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氣。」以為與年末驅魔活動的「儺」有關。
但《康熙字典》載有二個「漢」古字,與「難」字完全沒關係。《漢書》載:「近西羌保塞,與漢人交通」。「漢人」一詞,當然是出自漢朝以後。宋人程大昌分析說:「中國有事於北狄,唯漢人為力,故中國已不為漢,而北虜猶指中國為漢。」漢族之稱也就形成了,這時她已經由偏僻的漢地,變成了中原主體的代稱。《大唐西域記》中還記載:波斯王赴唐求婚,生了孩子稱為「漢日天種」。
《萍洲可談》說:「漢威令行於西北,故西北呼中國為漢;唐威令行於東南,故蠻夷呼中國為唐。」宋崇甯年間,大臣們鑒於此,還報請皇帝詔准:「外國指中國為唐、漢,形於文書,乞並改為宋。」但此事並不是想要改就能改成的。陸游說:「今人謂賤丈夫曰『漢子』,蓋始於五胡亂華時,北齊魏愷自散騎常侍遷青州長史,固辭之,宣帝大怒曰『何物漢子,與官不受!』」南北之間互罵,「北人指曰『漢兒』,南人卻罵作『番人』」,「漢子」已經成了被人罵的賤丈夫。
《漢語大詞典》說「漢奸」出自王明清的《玉照新志》:「(秦)檜既陷此,無以自存,乃日侍於漢奸戚悟室之門。」雖然今天所見的《玉照新志》中沒有這句話,但很難就因此否定有此一說;南宋時,元將張弘範俘獲文天祥後,在崖山一戰中滅掉了南宋,然後派人在崖山北面的石壁上,刻下了「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十二個字。據說不久石壁上出現了一首脫胎於「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的詩:「滄海有幸留忠骨,頑石無辜記漢奸。功罪昔年曾倒置,是非終究在人間。」
張弘範本是河北地區漢人土豪,其父張柔曾為金國的定興令,後來又投向蒙古兵。張弘範作為元軍將領,大概和他父親一樣,可以歸為「敵占區的偽軍」一類。只不過宋的腐敗無能,把整個大好山河都變成了「敵占區」。於是張弘範的詩:「我軍百萬戰袍紅,盡是江南兒女血」,有了「豪邁」之評,他究竟是英雄還是漢奸也有了爭論,這不能不算是漢民族的悲哀。
因為辭書上對漢奸的定義是:「意為投靠侵略者,通敵賣國,或者引誘異族侵略中國之人。」張弘範的行為比「引誘異族侵略中國」更甚,但對他來說,「通敵賣國」的敵與國又如何界定?那些「沒蕃被囚思漢土,歸漢被劫為蕃虜」的人又該怎麼算?
《清史稿》載:乾隆十二年,雲貴總督上疏:「至苗民為亂,往往由漢奸勾結,臣飭有司稽察捕治。」雲貴總督明瑞是滿人,他說的漢奸,沒有賣國求榮之意,是指漢族中的的奸人。那麼,在漢民族的政權中,那些貪汙腐敗,損害人民利益的人都屬於這個範圍。那些「投靠侵略者,通敵賣國,或者引誘異族侵略中國之人」雖然可惡,但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也往往是在奸人們把國家弄得國將不國,人們對國家喪失信心和自豪感的時候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