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BBC生態影片的觀眾一定對大衛‧艾登堡不陌生。他就是那位讓我們坐在家中也能一窺大自然奧祕,並對充滿驚奇的大自然發出讚嘆的重要推手。日前,公視播映了「BBC生態60年」,片中艾登堡以生態攝影的研發、科學的演進和環境的變革等角度,帶領觀眾回顧這一段地球歷史,示現了期間所產生的劇烈改變。
有趣的是,儘管地球景觀已今非昔比,艾登堡的外貌也從年輕到老,但他對地球大千生命的熱愛和禮讚從未消減。今天,我們就來認識這位行遍世界各個生態角落卻永不疲憊的大自然吟詠者。
職業生涯
縱橫一甲子 啟發無數人
大衛‧艾登堡(David Attenborough, 1926-)生於英國倫敦。七歲時,他常騎單車在住家附近尋找化石;當發現一顆泛著光澤的貝殼,就會因想像自己是一億五千萬年來第一個看到這顆貝殼的人而雀躍不已。他還在家成立「化石博物館」,邀請心怡的人共賞。
艾登堡後來畢業於劍橋克萊爾學院,並在英國皇家海軍服役兩年、在教育出版公司待過。五○年代初始,他本想往廣播界發展,投了一份求職履歷到BBC廣播電台卻遭婉拒,不過這封履歷卻受到BBC電視台節目製作人的矚目,讓他意外地走向螢光幕前,而且一待就超過半個世紀。
初試啼聲 嶄露頭角
加入BBC之後,他參與「動物園尋奇」節目記錄倫敦動物園搜集動物的過程,隨即讓人見識了他的機智、幽默和對野生動物的狂愛,不僅初試啼聲,也從此開啟他的生態紀錄片生涯。
之後,他在電視台的工作頗有發揮,擔任電視節目主持人、製作人之餘,還成為第一個在英國引進彩色電視節目的人。憑著優異的表現,他在BBC做到屬於管理最高層的節目總監之務。
然而,艾登堡卻在這時急流勇退,辭去所有管理之務,回到生態影史節目的製作,因為他「還沒見過加拉巴哥群島」,大自然對他具有難以抗拒的魅力。自此,觀眾也得以一飽眼福,跟隨他和所帶領的工作團隊一起搜奇探祕。
生動呈現 如臨其境
全心投入生態紀錄之後,艾登堡不僅策畫節目,並親自撰稿、實地探訪和講述,觀眾總能看見他出現在大自然千姿百態的造化物旁,用氣喘吁吁、卻又不失熱情的語調,生動而忠實地呈現地球生命的千奇百怪。
艾登堡和他的工作團隊不僅以高超的攝影技術,捕捉動物生態令人讚嘆的視覺影像,連艾登堡撰寫的旁白也有畫龍點睛的效果,讓人迅速進入其所描述的各種生態情境中,一下為落單的小象捏把冷汗,一下又為驚險脫困的糜鹿拍手叫好。
儘管大自然充滿弱肉強食的生態處境,但艾登堡的精闢解說似乎又讓人超越了所謂的是非對錯,進入一種無關乎道德的狀態,讓人明白各種生態環境下何以幻化出不同的生命情境,而依循大自然法則生存的動物,其智慧比起自以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
上山下海 獲獎無數
從一九五四年的「動物園尋奇」到二○一三的「地球系列:非洲」,一甲子的光陰裡,艾登堡拍攝了二、三十部生物系列影片,幾乎走訪過地球上已知的所有生態環境。不管是冰天雪地的南極、炙熱的撒哈拉沙漠,還是生機盎然的南美亞馬遜熱帶雨林等,都有他的足跡,而且他的鏡頭不限陸地,還深及高山和海底世界。所有物種,包括天上飛的,地上走的、爬的,水底游的,還有植物,全都是他關注的焦點。
這些影片如今已成為經典的自然史紀錄片,不僅吸引全球五億以上的觀眾,締造出極高的收視率,且為艾登堡贏得無數獎章和榮耀,包括一九八五年受封為爵士,二○○五年獲頒英國皇室功績勳章。
探索熱情 感染世人
如今已近八十七歲的艾登堡,不僅用大半生將大自然的驚奇帶進人類客廳,還因從中發現新物種和動物的生活習性,而豐富人類的視野和知識。最重要的是,他對大自然永不退燒的探索熱情已經感染許多人,甚至啟發無數後進欲紛紛效尤。
一個署名「Lianna」的小朋友在「我的英雄」網站上,將艾登堡列為她心目中的英雄。她視艾登堡為極重要之人,「因為他讓人類見識大自然的驚奇,並明白其何以對人類很重要。他是一個愛心滿懷又有智慧的人……我長大後也要跟隨他的腳步,與動物為伍。」
幕後人生
疼惜幕後眾功臣
作為一個上山下海、對自然生態比許多人都懂的傑出自然博物學家,艾登堡說起他的探險生涯時眉飛色舞,感觸良深。
憶來時路 感恩惜福
早些年,艾登堡的團隊所攜的攝影器材很陽春,沒有什麼連續鏡頭;想拍一個鏡頭可能要在一旁蟄伏許久,為了要帶到一個動物的鏡頭,不能口說無憑,得想盡辦法讓觀眾看到物種「本尊」。以現今講求速度的標準來看,當時少說也要三個月以上的作業程序可能很難在當今社會生存。
不過,回首來時路,他覺得能投入大半人生在喜愛的工作上,真的很有福氣。而今,再看那些拍過的帶子,所有的美好回憶都回來了。他細數最精采的部分就是:看到群鳥展現英姿、潛入珊瑚礁、夕陽下賞大猩猩、西班牙潟湖上看雲朵、鵝隻和太陽等;最遭的大概就是在所羅門群島上讓一群老鼠爬上他臉龐了。
魚雁往返 解思鄉情
在回顧探險的點點滴滴時,艾登堡思及這幕後最大的功臣:他的「牽手」珍。他說若不是愛妻的默默支持,一切壯舉都無以成行。
艾登堡與妻子相識於大學,他二十四歲就情定終身。婚後,他們育有一兒一女。在他職業生涯正起步而科技並不發達的五○年代,當你出個遠門,就等於音訊全無,沒有手機,更沒有視訊一解相思之情。他曾經想在婆羅洲打電話給妻子,沒想到在約定時間划船渡河到當地後,卻發現通訊線路斷掉,要搶修兩天才能重新搭上線。之後,他打消電話通話的念頭,而改用信件往返。
而今,他的愛妻已病逝,但他仍保留這些珍貴信件,作為他對妻子之愛至死不渝的見證。
談笑風生 取悅袍澤
妻子過世時,艾登堡已七十,但他更加投入工作,以度過喪偶之痛。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中亦有書籍、化石和許多珍貴回憶相伴。而家人和朋友也是他生命中的至愛,當然也包括那些一起打拚的工作夥伴。
艾登堡極享受與這些製作團隊發展出的革命情誼;對他而言,這些人在其職場生涯中與所探索的自然世界同等重要,他已可以跟他們稱兄道弟,而在長時期的朝夕相處中,因摸清楚對方底細,他知道如何取悅這些工作夥伴,偶而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讓大家開心一下。
我見我思
願與天地共長存
艾登堡於拍攝生物系列報導的過程中,歷經了科學新發現的黃金年代。他拍完第一部紀錄片的隔年,科學家發現了DNA的存在,這個發現讓演化的理論大大向前躍進。
但面對科學愈來愈發達的現代社會,艾登堡卻反倒看見許多不足和危機之處。比如,現在的製片費愈來愈短少,而且態度已不若過去嚴謹;製作團隊往往便宜行事,到了現場後常以「不知道這是不是新物種?」作結論,而不再像以前那樣,會耐心追蹤此物種的後續表現以資求證。
憂年輕博物學家絕跡
不過,最讓艾登堡擔心的還是,「後繼無人」。他發現英國近年來的立法並不利於年輕博物學家的培養,因為國家不允許人民採集化石、物種,可能連拿根羽毛都不行。
艾登堡覺得國家政策矯枉過正了,物種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孩拿了一顆鳥蛋而滅絕,但新措施將讓孩子錯失近距離觀察物種的機會,而讓一種「物種」真正滅絕:年輕的博物學家。
另一個野生動物節目的主持人白克漢(Chris Packham)也表同感:「未來的世代絕不可能從電視、網路、圖書館等其他管道感受大自然的溫度,因為真正的熱情來自一顆易感的心。」
科學與神學並行不悖
作為一個看盡物種演化的自然博物學家,艾登堡去年初在BBC的一個廣播節目中卻說自己目前是不可知論者,因為他「不認為對四十億年生命長河的理解與接受,跟一種對至高無上力量的信仰相矛盾……我不敢這麼自信地說我是一名無神論者」。此番告白引發無神論團體的恐慌。
「美國無神論者」主席西弗曼(David Silverman)連忙滅火,以正視聽,他表示「艾登堡的不可知論者的宣言並未傷及無神論團體……我認為他想說的是,相信上帝的人也可以相信進化論的科學事實……他並沒暗示他相信上帝的存在。」
《自私的基因》的作者道金斯(Richard Dawkins)也聲援西弗曼的看法,認為不可知論者的思想淺薄,而上帝存在與否是科學性的問題。對這些無神論者而言,眼見為憑,唯有上帝彰顯自己,從神壇上走下來,他們才會相信。
一沙一世界 一花一天堂
儘管科學界對上帝存在與否爭論不已,但都無礙艾登堡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其處世哲學。
多年前,他在與道金斯的對談中即表明立場:「與其說我是一個科學家,不如說我是個博物學家。對我來說,單單凝視著一朵花或一隻青蛙,就是這世上最富有趣味的事。」而當有記者問他是否相信死後生命,他說:「也許真有死後生命吧,但既然不知道,何不保留這種可能性,並努力過活。」
而對於人世間的各種災難,艾登堡最害怕的就是心理上的磨難。不過,他慶幸這種磨難從未上身,因為他「早就跑出去看蝴蝶了」。當被問及:「可曾想過自己哪天若離開所熱愛的自然界,會怎樣?」艾登堡笑著表示:「誰知道呢,搞不好那時我已經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了。」
多麼有智慧的長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