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在早齋後,在成佛大道跑香。每個季節的陽光,彩度、味道都不同。如果問我最喜歡那個季節的太陽,春與冬接軌之際,春初萌的甜美交織著暮冬的冰透,猶如晒後的柑橘加入融雪沖泡後的茶氣。
晨間走著走著,每塊四方石階皆意涵「福田」,虔誠的信眾,在成佛大道參加祈福法會,開展內在的慈悲、智慧。這片福田,是人們的心田,藉由佛法的刀斧,修剪我們心園的雜草。陽光漸漸的轉強,差不多八點了,回寮辦點雜務,即是到辦公室的時間了。
旅行的無拘無束,返歸到辦公室的準點生活,對我而言,毫無「時差」,因為,旅行與工作都是磨刀石,都是修心的工具,兩者平等,沒有差別。對旅行沒嚮往對工作沒不耐,都是萬法顯現的「曼陀羅」,讓我們看到自性的清淨、美好。
穿過絲路的沙塵,享受現成的陽光,我不曾感覺離開過這兩處。長安參拜完羅什大師的草堂寺,我們進入河西走廊。蘭州的黃河大橋,讓我們大開眼界,黃河的澎湃氣勢,武威的大鳩摩寺的肅靜雍容,舌舍利塔下頂戴的獅子瓦當,這些明亮潔淨都裝載在我的背包裡,一路伴我前行。
到酒泉公園,迷了許久的路。因為巧遇大陸學生的「高考」(大學聯考),某些路段有交通管制。搭的公交車離目的地還很遙遠,問了路人,每次問,迷路的狀況更嚴重。最後,決定花錢解決,招手坐出租車。
這座公園和霍去病、左宗棠有因緣。
西漢時,霍去病率兵西征,在酒泉大敗匈奴後,兵營就駐紮在現在城東的泉湖公園一帶。這裡當時有一眼泉水——金泉,其水甘甜清冽,可供人馬飲用。漢武帝為了表彰霍去病的戰功,派了人送來美酒數罈。
愛護屬下的霍將軍並不獨占榮耀,認為弟兄與他出生入死,應同享此美酒。於是把酒倒入泉中,豪放地與眾將士共飲清冽甘甜的酒泉之水。從此,原有的「金泉」被改為「酒泉」。
園中四處可見青青之柳,有一樹名為「左公柳」。這段故事源自光緒五年(一八七九年),清末名臣左宗棠率部隊收復伊犁時坐鎮酒泉,利用軍閒之餘,動用二二○○兩軍餉和自己的俸祿在此修建亭台樓閣,命名酒泉公園。
泉湖公園,環湖是參天古樹。圓形砌成的一眼清泉,這就是傳說中的古金泉。我坐在清泉旁,端詳著泉眼汩汩冒出的清亮的滴水,透亮純淨閃動著鑽石之光。拂面的清風,亭台樓閣如江南詩畫的麗景。風吹著我,我在風中,想當年,霍將軍腳下的沙泥,可曾沾黏思鄉的淚痕?琉璃的天,翡翠的湖,長天漠漠,在寫意的詩畫裡,我卻感受到曠野男子的悲涼。左公柳綠如瀑流,左公當年親手所栽,今日更形粗獷碩美。這甘新大道,在一八七九年間,湘軍一路所植道柳,這江南的豐澤柔美沖淡不少戈壁的荒廢。
這青柳之美,是剛強漢子用雙手撥土親植,他們種下的不是綠意,而是對故鄉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