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世界末日那一天,決意奔赴那南國少有天寒地凍的上海。電話彼端的先生對低溫擔心了許久,自己也確知耐寒無力,然而買屋的胡毅已等待多時,房產必須年底前處理妥當。
窗外的老樹因冬日蕭瑟而一片枯黃,想起初入家中庭園,還和老樹上的鳥兒在仲夏對話,央著牠晨起,代替已返回台北的女主人喚醒先生趕上班,啾啾的鳥叫聲,像聽得懂似的應答著,還帶動鳥群在藍天裡掀開一片振翅。如今,十年的雙城生活迓然終止,當初對話的鳥兒也已不知飛向何處。
此行,實因不捨而刻意拖延。一旦把合約簽訂,雙城生活的浪漫之夢就此徹頭徹尾甦醒,往後再來上海,已不是回家,只剩訪友,完全兩種不同的冷暖,上海蘇州河畔的點滴將成為美好回憶。想起十年前,那也是冰雪罩地的隆冬,先生和我從城區回到旅店,一陣無所依持,寄人籬下的悽涼頓時湧上心頭。
絕不能讓孤身在外的親人居無定所,而流離更不該屬於一個善良的宅夫。他愛家,愛待在家裡,雖暫時移居上海,那愛家的心意卻始終那般堅挺不移,所以,當機立斷在上海安置第二個家。
一剎,十年飛逝,終至告老還鄉時刻。幸運的,接收居所的胡毅笑口常開,和我們十分投緣,世界沒有毀滅,時鐘滴答的已往黃昏邁去,我託孤似的,央他往後照顧花與鳥,然後到廚房煮了鍋湯圓一起過冬至,吃湯圓卻不能團圓,由不得心酸起來。
不捨上海太多的人與事。我的第二個家,從傳說的世界末日之後,就變成胡毅的,我成客,他是主,位置換得像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