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出境」的指標加速。突然,聽到你輕聲的言語:「我們開慢一點,好嗎?」我不知道那是戲劇性的峰迴路轉,或是另一個浮動的符徵。
送你去機場的路上,你默不作聲。這是秋冬之際,忽晴忽雨的尷尬時分。幾年的寒暑在心中重溫一遍,大都是那些不敢碰觸的蹩腳情節。突然,你說,「小巷那個賣素食的小販還在嗎?」這時,一個跛腳的女孩慢慢走到巷口張望。涼風無聲地吹著,零落的光影灑在她倉皇的臉上。我沒有回答,你繼續默然無語。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我從反光鏡中看到你凝視街景的表情。你似乎不是在探索記憶,眼前的瞬間就是記憶的前景。女孩和那個昔日賣素食的小販在小巷牽連的身影,是我們目前心中可能唯一的交集。吃素的日子隨著微風攤開如斑斑點點的波紋。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以赤腳去試探那白花花的水溫?年歲累積如退去的泡沫,最後殘留如一面光滑的鏡子,雖然鏡面已沾滿了塵垢。素食似乎仍然停留在一個朦朧不想殺生的意念上。但其中緣起,心性的追尋和探問,猶如這城市的煙霧,並非紅綠燈可以警示或表明。
陽光在前面的路口反白,你不經心的打了一個呵欠。我們無謂地給生活一些陳述句和問號,而問號總導致另一個問號,直至變成驚嘆號,最後成為雙向曲折的文本。
這就是如今的你我。兩年前,當我們得知那個小販在巷子遺失了一條腿,我們似乎有一段簡短的時日,透過共同關注的對象,看到一再浮動中瞬間凝止的心境。那天,那個小女孩看到我們又一齊走入小巷的笑容,你還記得嗎?這當然又是一個可能致命的問題,我還是把它放在心底。
進入機場前,天空開始飄起雨絲。上天似乎在排演一個濫情的情節。我朝著「出境」的指標加速。突然,我難以置信地聽到你輕聲的言語:「我們開慢一點,好嗎?」我不知道那是戲劇性的峰迴路轉,或是另一個浮動的符徵,我只知道你那熟悉的微笑,即將留給漫無天際的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