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 蚊帳——仲夏的白色城堡

李碧華 |2012.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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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後,蚊蟲總是不請自來,家裡那個體貼的另一半因此買來白色的紗帳,將大床溫柔圍起來,維多利亞的皇家FU立即映入眼簾。紗帳雖只是縷空,卻帶來蕾絲花邊的聯想,掀帳上床,好像自己是公主般,萬般被呵護。

這白色紗帳在現代普遍使用空調的都會家庭愈來愈稀有,非到鄉下才看得到。它像舞裙般,被撐得蓬蓬的模樣。也因為太久未曾與它相見,興奮異常的找來繩子,釘上掛鉤,一個人在家DIY,敲打了一下午。

掛起後,打開電風扇,讓微風助它搖擺,自己拿本書鑽進去,與外界既隔絕又連結,是真實擁有的白色城堡。

如今稀有之物,在兒時卻是家家戶戶缺不得的必備。在那遙遠的年歲,好像沒有「城市」這名詞,連台北最熱鬧的忠孝東路都是一片稻田,何況我們中壢鄉下眷村,多的是蚊蟲大本營的稻田與草叢,一入夜,蚊子便成群結隊來親近人。

那時普遍貧窮,沒有電扇來驅趕熱氣,眷村家庭就用扇子來搧風,一方面也對付蚊蟲。時光回到童年,我們一群小蘿蔔頭晚飯後總在庭院前奔跑,記憶中,蚊子就自動排好隊在我們面前嗡嗡作響。

月光下,牠們整齊畫一的隊伍像是從空而降的神力,不容人類小看。小朋友天真的腦袋裡是真的想過這無邊神力對自己的超級威脅,始終不敢舉手拍打,唯有用蚊帳把牠隔開。

入夜了,回到家,媽媽的催眠曲已在輕輕潤喉練聲,我們這群小鬼掀開蚊帳,蹦上眠床,不一會,睡成一團爛泥,夢裡,是蚊子特攻隊的大舉降世,嗡嗡嗡——

時代文明往前推演,防蚊已發明各類工具,蚊帳於是退位為最不得已之策。如今,另一半貼心買回來,為空間帶來更多的懷舊與溫馨,形成仲夏最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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