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一個賭輸的賭徒要在限定時間內湊足一筆鉅款還債,我很苦惱的望著小小贏家出的幾個題目搔著頭,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我知道去那裡求助了,我這幾年寫了不少文章都還存放在「糧倉」裡,有些發表過,有些還沒發表,至少都還沒有出版過,是還很新鮮的東西。我可以從這些豐富的糧食裡找到適當的答案。像是為什麼會成為一個作家的問題,我很輕易的找到一篇〈作家的條件〉:「我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創作大半輩子的作家?連我自己都不完全明白。直到那一天我讀到了祕魯作家尤薩的那本書《胡莉亞姨媽與作家》,書上有這樣一小段話:『因為不幸福,我才寫作。從根本上說,是因為寫作是一種與不幸鬥爭的方式。』我忽然有點懂了。」小學生讀到我的書上所寫的好像都是關於「幸福」的事情,我卻從「不幸」談起,她能體會嗎?也許她夠聰明吧?
關於「生命當中,有甚麼特別印象深刻的人、事、物」,這題太簡單了,我最近寫了太多關於不同朋友的故事,於是我這樣開個頭:「我的生命中遇到了很多很多精采的人,包括我從事寫作同時期的作家和從事電影時的導演們,其中甚至有很多是天才般的藝術家。我有一個愈老愈紅的朋友叫做吳念真。」底下我就接了兩篇關於我寫吳念真的文章。這一題,我可以出版一本書,因為我有個專欄「交會時的光亮」是專門寫生命中印象最深刻的人的故事。輕鬆完成了兩題,前後不到十分鐘。
第三題是問我希望我的作品可以帶給讀者什麼,或是讓讀者有什麼感受?這可就有點難了。我從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至少我的創作動機從沒有從「市場面」、「讀者面」去思考,我的創作動機是很嚴肅的,我很想影響這個社會。從大學時代就開始的小說、散文創作到換了跑道進入電影的劇本創作,再回歸童話、青少年小說、親子散文等等,我說不上來自己給讀者什麼。於是我想到我曾經寫過一系列給青少年閱讀的專欄,我在裡面探討過很多關於寫作的方法和目的。於是我有了回答的方向:「每個讀者在讀著每一本書時,都會隨著他個人的生活經驗和知識得到不同的反應和啟發。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用最簡單的文字表達最深刻的情感,讓讀者自己去體會。就好像我們去爬一座看起來很空的山,會不會有很多收穫就要看自己了。我說個經驗給你聽,那就是我希望自己的書像是一座山給人慢慢的爬和享受。」後面我就接上了曾經寫過的一篇〈入空山帶著寶藏而歸〉。
第四題也有點麻煩,是問我的人生觀和一生中最想達成的目標是什麼?有沒有實現呢?我開了一個頭說:「我的人生觀會隨著自己的成長而改變,基本上我的內心是悲觀的,但是行動卻是樂觀的。你看到我的書都是我第二階段的作品,我對能擁有一個天馬行空充滿創造力和想像力的童年充滿著嚮往,所以我想成為一個偉大的童話家,讓自己的作品給全世界的小朋友看。我很幸運的成為了作家,夢想實現了一大半。將來我想和兒童一起創作。這是我未來的人生目標。」我真的是這樣想的吧?隨手寫來的,就是心裡面真實的嚮往。每當我從一個要上班的工作中(例如電影公司或是電視公司)脫身後,在筆記本上畫的都是一些童話故事和造型。我真的很喜歡和孩子們玩在一起,孩子們的天真無邪讓我看到世界的美好和幸福。就像我會那麼興致勃勃的回答著這封信一樣。
好了,剩下最後一題了。她問說一個家庭讓我有什麼樣的感覺?有什麼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我這樣寫著:「我出生在一個物質生活很窮困但是精神生活很豐富的小公務員的家庭。在過去的演講或是訪問中,我們一家人常常隨口說著彼此從小寫日記的習慣,聽眾或是讀者往往會被我們說的內容逗得哈哈大笑,笑聲的背後雖然有點同情我們寫日記都沒有隱私權的保障,但是也有不少人是羨慕我們彼此能用日記做為溝通平台,甚至於當成練習寫作的第一步。」我從寫日記這件事談起,笑話一籮筐。
只花了一小時,我完成了一萬字的寒假作業。我寄出報告並且附上五千字別人對我的訪問稿。這個孩子還很有禮貌,寫了封回信,說她會珍惜這份珍貴的回應,也會永遠保存我給她的特別的禮物。她寫著「太太太感動啦!!!」還有一個「^ ^」。
我學到最珍貴的一課是:「其實我擁有很多,何必吝嗇?」
(本專欄每周一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