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是人們心中的香格里拉,不論中外,流傳著這片淨土的美麗傳說。一生一定要去一趟,早去一定比晚去好。
我們送給大兒子的畢業旅行就是去西藏朝聖。我有私心:「兒子正當年輕力壯,有他陪伴豈不安心?」剛回來的表姊告訴我高山症十分要命,許多人半途而返。我因此三個月前就開始練瑜伽、氣功、打坐,還備妥預防高山症的藥,做足準備,就怕變成兒子和老公的負擔。
我們從四川成都搭飛機到西藏首都拉薩。八月初正是一年一度盛大的雪頓節,一下機就趕去看慶典。廟前人聲鼎沸,小販齊聚,陣陣烤肉香傳來,伴著絲弦之聲,戴著恐怖面具的舞者在廣場中央出神地舞蹈著,色彩繽紛的三角旗子懸掛四周,我們彷彿跌入另一個色度的空間。
布達拉宮當然是要去參拜的,但遊人如織,穿梭之間不免減了興致。不如往喜馬拉雅山的方向去吧!照規矩,必須僱請一位導遊、一輛吉普車、一位司機,才能出城。
四川籍的司機嚴師傅在顛簸的石頭路上開了數個小時,幾次車輪陷住,我們下車一起推,邊喊「嚴師傅所向無敵!」竟然一一安全度過難關,傍晚終於來到那穆錯湖畔,導遊四處探看, 找到一處較高的平地,兒子就和導遊一起搭起了四頂帳棚。今夜露宿西藏星空下,不知有何傳奇將發生?
湖水藍綠相間,清澈見底,導遊找來曬乾了的犛牛糞便,生起火來煮了一鍋熱水下麵,大家席地而坐,忽嚕忽嚕地吃起來,奇怪,牛糞煮的麵竟特別香。
夜晚氣溫急速下降,我們各自鑽入帳棚中準備入睡。突然有如千軍萬馬奔騰,帳棚上劈哩啪啦地疾響,我嚇得面無人色,「爸媽,你們還好嗎?是冰雹啦!」兒子的聲音從隔壁帳棚傳來。小時候他怕打雷,我總緊緊摟著他,現在卻是他擔心父母的安危,「我們沒事,帳棚扎得很堅牢。」我喊回去,心中混雜著不捨與欣慰。
一夜無眠,天亮時步出帳棚,只見一片雲淡風清,湖水灩灩,昨夜風雨冰雹了無痕。
再向前行,朝著喜馬拉雅山前進,天氣喜怒無常,竟然下起八月雪來。不是輕飄飄的雪,是夾著風暴的雨雪。經驗老到的嚴師傅卻駛向河谷,走出自己的一條路,「嚴師傅所向無敵啊!」我們像祈禱一般地鼓舞著他。
經過荒山野徑,一路驚險萬狀終於來到喜瑪拉雅山的聖母峰下,在全世界最高的喇嘛廟中借宿一夜,第二天徒步走向登山者攀登的起點基地營(Base Camp),遠遠望去,聖母峰在群山之中屹立,峰頂雪白,的確是萬山之王,睥睨群峰,我喘著氣,這山峰仰之彌堅,望之彌高,豈是凡人能征服?
那天傍晚不可預測的高山暴風雪鋪天蓋地而來,西藏山區旅遊當局宣布封山,我們不得不悵惘而回,雖然只是如此遠遠眺望,匆匆一瞥,自此喜瑪拉雅山的巍峨景象總是在腦海中屹立。
西藏歸來,與兒子更親密,卻覺得自己變得更渺小了,攀登最高峰的信心也已動搖。人生是否知足為樂?攀不上的高峰就讓它屹立在腦際,遠望崇敬就好,何必非得攀越?香格里拉存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本專欄隔周二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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