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楊祖愛
移動的開刀房
這架大卡車,是一座移動的開刀房,是羅達士醫生帶給山區居民的希望。
羅達士醫生在厄瓜多爾德高望重,曾於一九九八年至二○○○年出任厄瓜多爾國的衛生部長,但是他對政治極為失望,認為要真正做出成果來,靠民間自發的力量比靠政府來得快捷有效。他在一九九五年組成的「中安第斯山基金會」是個非營利組織,以提供免費醫療及健康教育給貧苦邊區的原住民為主要目標,所有參與工作的人員都是義工,數年來穩定成長,獲得歐美專業人士的技術及財物捐助,他也極力提倡培養本地醫護人才,與厄瓜多爾二所大學的醫學院建教合作,提供醫學院學生實習機會。
基金會總部設在厄瓜多爾南方的山城昆卡(Cuenca),以電腦互聯網和邊遠小鎮聯絡,安排醫療卡車到訪日期,卡車在每個小鎮停留一天,每三個月可以巡迴山區及雨林的重點小鎮一輪。卡車來到之前,該梯次就醫的病人已經由小鎮上的醫生篩選好了,病歷資料由電腦傳給基金會和參加義診的主治醫生,主治醫生是事先安排好的國外或厄瓜多爾本國的有經驗的醫師,像這一次來的麥瑞醫生,他只要學校教務及醫院能排出空檔,就會來參加義診,羅達士醫生也經常親自參與開刀手術。
若是排不出有經驗的醫師來隨車親自操刀,則由醫學院的實習醫師,經由電腦及視訊會議設備,與大城或美國的專家醫生連線,在專家的指導下,雙方由螢幕的影像即時顯示來進行開刀手術,這就是典型的遠程醫療了。這樣遠程指導的對象,即使不是醫學院的未來醫生,鄉間的護士也一樣可以,這就是遠程醫療的本質了。
自一九九七年開始,基金會使用這種方法,補助專業醫師的不足,利用這輛移動的開刀房,成功的執行了無數次的手術,而主要給這輛開刀房車提供遠程醫療指導的,是美國耶魯大學醫學院和維吉尼亞民政大學麥瑞醫生旗下的醫師們。
嬰兒肩膀上的瘤不見了
許多病人不是鎮上的人,而是四周鄰村的人。
鄰村,其實隔得很遠,往往是在山的那一邊,隔了幾個山頭的,有許多人是天還沒大亮就出發帶著生病的家人跋涉而來的。
小鎮上這唯一的小醫院,輩分其實很高,是省立的,編制內有一名內科醫生、一名婦科、一名牙醫和一名外科醫生,麻雀雖小,醫療最基本的項目也顧到了,診所的經費是由一名盧森堡公爵長期固定資助的,免費提供醫療給當地原住民。醫生們除了接受門診外,還每個月每人到雨林裡出診兩次,當地居民最常見的疾病是由不潔飲水或食物引起的蛔蟲、腹瀉、肝炎、傷寒,也有由蚊蟲引起的傳染病,如瘧疾、登革熱、腦膜炎、黃熱病等,肺癆也是嚴重的傳染病,此外,營養不良、膽結石和疝氣也是常見的健康問題。
診所裡的外科醫生叫李昂(Dr. Juan Leon),通常做簡單的開刀手術,他帶著一付深度的眼鏡、厚厚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給人一種穩重實在的感覺,他是小鎮的人,學成後回到鎮上來,替他的鄉親服務。
當祖愛被介紹給李昂醫生時,他正在診視一名五、六個月大的男嬰兒,嬰兒有著棕色光滑的皮膚,被年輕的母親抱在懷裡,母親穿著彩色鮮明的本地印第安人服裝,眨著大大的黑眼睛,透著焦慮、期盼和希望,嬰兒乖巧的,像小羊一般好奇的看著四周,顯然,是一個被母親照顧得很好,在愛裡被撫養著的小寶貝。
李昂醫生輕輕的探著嬰囝小肩膀上的肉瘤,有雞蛋那麼大的一個肉瘤,李昂醫生向麥瑞醫生說:「這個瘤一生下來就有了,五個月來,好像沒有什麼長大,我用你上次送來的超音波機掃瞄過,沒看到太多的血管,我猜是良性的,可以摘除,你看呢?」
麥瑞醫生打開了掃瞄器,又看了一次,祖愛在旁邊也湊熱鬧伸過頭去看,麥瑞醫生說,瘤內部沒有什麼血管是好現象,很容易摘除的。
嬰兒旋即被權充護士的,穿著白短袍的醫學院實習男生,抱去那張暫時搭起的綠帳篷裡做術前準備和麻醉,媽媽是不能跟進去的,小男孩真乖巧,也不哭不鬧的要膩著媽媽,任著大男孩抱走了,倒是年輕的媽媽,依依不捨的目送著孩子,喃喃地禱告著,在胸前畫十字……哦,是一位新派的印第安女子,已經歸信了天主教。
麥瑞醫生和李昂醫生是這次「中安第斯山醫療服務」的主將,二位實習醫生做助手,另有幾位醫學院的學生幫忙處理文件,做記錄筆記,和清理開刀工具,大家都靜靜的、十分有默契的、高效率的忙著。
據李昂醫生說,這次有八位病人,除了小男孩摘除肩膀上的瘤以外,還有開疝氣的、慢性盲腸炎的和膽結石的。
麥瑞醫生說,今天工作很重,我們要快點,現在就開始吧。
麥瑞醫生和李昂醫生進了醫療車開刀房,醫學院的一位學生對祖愛說,他們這一進去,要到午後才會出來。妳遠道而來,李昂醫生已經事前安排好,要我今天帶妳去聖母大教堂覲見紅衣主教,還安排了參觀教堂辦的廣播電台接受專訪。
「實在太好了,謝謝你們設想周到,我十分榮幸可以有機會覲見主教參觀教堂,可是我們能不能趕回來看小男孩肩膀上的腫瘤移除的結果呢?」祖愛還是念著小男孩。
醫學生說:「教堂不遠,小男孩開完刀以後,還有一段恢復期,會待在另一個綠帳篷裡休息一段時間,我這就去交代負責恢復室的同學,等我們回來再讓小孩出院。」
果然,他們回來時,心神繫念的小男孩已經手術完畢,還在昏昏的睡著,小小肩膀上裹著紗布,平平的貼著肩膀,先前鼓著的腫瘤不見了。
祖愛笑了,年輕的媽媽笑了,醫學院的學生也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