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東京是為了買UNIQLO。」盛夏的東京池袋車站，這樣的一句玩笑話拉近了我與日本歐巴桑的距離。歐巴桑的笑聲響在晨光中，讓枯坐在月台座椅，等著開往成田機場列車的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趟旅行的終點，以一串不流利的日語，換來歐巴桑爽朗的笑語，以及她嘰哩呱拉的峇里島買物經驗。列車來去匆匆，她回到原點，生命的某個瞬間，闖入了一位來買UNIQLO的台灣旅人；我回到原點，旅行的記憶停格在那個臨時想起的玩笑話。

那是去年的事了。不管是UNIQLO或ZARA，當時都還沒來台展店，想買這類被歸為平價時尚的服飾，真有許多人跨海而去，不管日本、韓國、中國、香港，處處可見追逐此類型服飾店的粉絲蹤跡。等到台灣開店了，商家大玩排隊進店的可愛網路遊戲，精明買家計算著台灣售價與亞洲他國的差異，任何話題一沾上這些品牌都成時尚，唉呀，管它貴不貴，管它撞衫不撞衫，這時代，平價是時尚、快速是時尚、銅版經濟是時尚，有牌子就是時尚。

時尚究竟是什麼？我印象深刻的一個採訪，是多年前和好友小羊到花蓮拜訪一些支持無毒農業種植的農民。天微微亮，我們便從花蓮市區驅車到瑞穗某村，農民早就揮汗在田中工作，遠遠能看到他們皮膚黑到晶亮，走近一看，他們臉上皺紋滿布，大大的笑容顯然對自己的產品深具信心。他們大方跟我們握手打招呼，也不管手全沾著汙泥；身上穿的是原本應是白色汗衫，因為在田裡工作久了，而呈現處處黑點，且多處破洞的狀態。

我握上那雙有著溫暖土地香的手。如果你看過電影《無米樂》裡的崑濱伯，那就是了。那種自然不做作的笑容，那種敬天敬地的態度，台灣頭尾都一樣。他們完全不介意身上穿了件破衣服這事。我們喊要拍照，沒見他們整衣整髮，只是站到自己的田中央，笑開懷地被拍著。

拍照瞬間，我站在一旁觀察著這些細微的動作，是什麼讓他們的笑容漾在陽光下如此美麗？他們明明穿的是破衣服啊，明明手很髒啊……。相較於我在台北認識的一些時尚名人，沒化妝絕不拍照，拍了照不打緊，還一定要修片修到柔焦「變型」才准予曝光。回想此事，讓我想要套用一句現今挺時尚的話──如果時尚是要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你看見破衫的驕傲。那件破衫寫滿農民自信的時尚。

說到破衫，令我想起十多年前採訪的歌手蕭煌奇，那時他二十三歲，住在士林的一間出租公寓裡，還沒有代表作，穿著些許破爛的衣衫，樂觀而開朗，生活條件不好並不影響他對音樂的執著，當時他說：「放心好了，我有信心，只要我想做的，一定會成功！」如今蕭煌奇有了代表作〈你是我的眼〉及〈阿嬤的話〉等等，那句「只要想做到，一定能做到」──正是蕭煌奇鋼鐵般自信的時尚。

我同事喜歡玩弄號稱時尚圈的朋友，有回他拍下一隻菜市場就能買到的藍白拖照片，用誇大用語宣稱此藍白拖有菱格紋，乃某大牌最新作品，貼上臉書後，立刻引起多人回響，沒想到真有人信了，還追問：「哪裡能買到有菱格紋的藍白拖？」厚，這位時尚圈朋友，你嘛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