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七分,颱風登陸的第一個早晨。我告訴自己如果睡不著,那麼就不要再強迫眼睛一定要緊緊閉著,好像閉久了睡眠就會自動爬上床側身抱住我。兩顆眼珠在眼皮底下,只會愈來愈用力而且清楚地看見黑暗,我看見了真正的黑,一片從午夜海洋深處朝天仰望的黑,意識開始愈來愈清晰,像是在跟這片黑暗比賽,我就是會這樣一直看著你,直到窗外亮起來,穿過薄薄的眼皮,慢慢的,讓我覺得刺眼。
於是我就有藉口說我贏了這場比賽,睜開才閉了兩小時不到的雙眼,微微痠痛,卻神清氣爽。
好幾年前你說睡不著那麼就做一點別的事,我嘗試過看書,看漫畫,打毛衣,寫日記,逛網拍,拔粉刺,看部電影,你說當身體累了,總會睡著的。
你又說,就想像這座迷宮總會有個出口,不管要繞多久,最後一定出得去。只是要熬過去就是了。
兩個月前我才信誓旦旦對你說,等放暑假,我們必定要好好地睡,沒日沒夜的睡。
再一個禮拜我人生最後一個暑假就要過完。我還坐在這裡,趴在窗口看那輛被風吹得保全系統大響的休旅車,會在什麼時候,有一扇窗戶會打開,一隻握著遙控鑰匙的手會伸出來,叫他的車子閉嘴,或是叫他老婆的車子閉嘴,他兒子的,或是他岳父的。
沒有,沒有一扇窗戶打開。
清晨六點一十九分,那輛車安靜了。整座城市的風瞬間停止。
思念開始狂風暴雨淹沒了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