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述古典小說中「榜」的意象,篇幅所限,意猶未盡,今為續貂。
一、《紅樓夢》:作者曹雪芹,(西元一七一四清聖祖康熙五十三年─一七六三清高宗乾隆二十八年)。雖然反科舉是文本主要意識之一,但由主角賈寶玉(脂硯齋,蘇州織造李煦長子,西元一六九四清聖康熙三十三年─一七六三清高宗乾隆二十八年)在第一回中的自述:「無才可去補蒼天」(夾批:「書之本旨」)「枉入紅塵若許年」(夾批「慚愧之言,嗚咽如聞」)透露出他並非不想承祧祖、父出仕做官,而是苦無機會。乃父李煦與乃母韓夫人千方百計乞求皇帝施恩,而康熙用來監督特務爪牙的眼線早已搜有情報上呈。那李鼎是個紈褲,演出《長生殿傳奇》「衣裝費至數萬」。看來這位公子是「欲潔何嘗潔,云空未必空」,他的內心對於科舉出仕可是眷戀得緊。那「榜」嘛正就是他念茲在茲的企盼,是以在文本第五回神遊太虛時遂有「情榜」的出現:包括金陵十二釵正冊(小姐、奶奶們)、副冊(旁支、妾侍)、又副冊(丫環們),紅作末回原有「警幻情榜」共三十六位,惜乎後四十回迷失無稿。情榜旨在懷念主角心儀的優秀女子,但一個「榜」字卻又透露出他「男人如泥」(做官經商、既髒又黑)的本性。
二、《儒林外史》:作者吳敬梓(西元一七○一清聖祖康熙四十年─一七五四清高宗乾隆十九年)。文本在五十五回四客出現,韻文作結,已是結尾。五十六回所增「幽榜」,形式上最合「榜」一甲、二甲的標準,但不分賢愚的照單全收(抽樣如冒名頂替的牛浦、狂妄自大的匡迴)可以斷定是後世陋儒的狗尾續貂。
三、《鏡花緣》作者李汝珍,據胡適考證生於西元一七六三清高宗乾隆二十八年,卒於一八三○清宣宗道光十年。文本第四十八回白玉碑列出百花仙子名錄,第六十七回武后開女科取士,唐閨臣原是第一名(眾女都各有司花,只有她是「百花仙子」可知應是花魁)只因武后以為她的「名姓不好」是唐的臣而非她則天武后的臣,特將前十名與後十名移換。作者揄揚女性的意識很先進,而「榜」仍是士人慣性的反芻。
「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榜的誘力如此龐沛,坐使千餘年來的士子們魂夢牽縈,析介至此,可勝浩歎!(本專欄每隔周三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