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多擾,現代人反璞歸真,一心回歸田園,已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美國人在自家的菜圃種菜,第一夫人蜜雪兒的收成已變白宮餐桌上佳餚。台灣許多縣市因財政困難必須自給自足,宜蘭全縣發動十九所國中小學種稻米和菜蔬,小農夫的營養午餐也開始出自親手的播種與收割。
都市叢林來去許多年,「種菜」兩個字含有召喚童年的意味,令人怦然心動想立即飛奔回鄉,鄉中有稻田、菜園、溪流和土坡,還有,打著赤腳,一起瘋鬧的兒時玩伴。
從小學到初中,我每天揹著書包越過一大片金黃稻田去上學,田埂建在水田中央,我的白布鞋陷進泥土裡,染出一層黃色的汙泥,成為親近家鄉的印記。稻田邊,蔓延著看不到盡頭的綠色地毯,每到夏日黃昏,溫度降到怡人的涼爽,戴著斗笠的老人家就提著糞桶出來澆菜,現在一回想,那欠缺衛生常識的作法,讓我虛弱的腸胃禁不住一陣翻騰;不過,小時候並不解事,遠遠望著夕陽下澆菜的阿公阿嬤,總神往於他們那種恬靜又認命的姿態。
菜園建在坡上,我從小廟的石凳望過去,種菜人的身子傾斜,和後面一間長年掛著大鎖的高宅大院形成一種神祕的呼應,我幾度想央求澆菜阿婆帶我進入大宅去探險,卻又不敢開口,只能獨自一個人呆坐幻想,在菜園中,封鎖一個童年的祕密。
上海家中有個寬闊庭院,花團錦簇之餘,我挪出一角來種菜。上海的氣候沒台灣舒服,風沙、雪雨與烈陽輪番在四季出現,以至於我在屋外院子流連的時間並不長,沒等到菜蔬發出新芽,又得匆匆趕回台灣,只能透過電腦欣賞那些綠色精靈變胖又變高。
種菜的夢要落實,終究還需等待一份「什麼都要放下」的閒情,就像童年,沒有雜念,只想在黃昏去追尋老人澆菜的恬靜與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