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祖父給我一本厚厚的捲了邊的舊書,封面上的幾個字有點花了,仔細辨認一下還是看不清。《水滸傳》、《三國演義》、《七俠五義》、《小五義》、《紅樓夢》等,我一本接一本地讀得津津有味,可是母親稱它們為「野書」,她將課本以外的所有圖書都稱為「野書」,可能是沿用了野草的說法吧。在她看來,這些讀物像夾在莊稼中的稗草一樣,都是應該被拔掉被拒絕的。
回想起來,在那文化資訊還不暢通的年代裡,我和讀友們老為城鎮裡的「圖書室」著迷。圖書室平時都嚴嚴實實地關著門窗,只在周末開放兩天。借書的人排著長隊,站在窗子外面伸長了脖子等候。伴著暮色的降臨,慢慢地就看不清人的五官了。給人的感覺是,大家都是渴極了的人,眼巴巴地等著圖書室的年長阿姨從窗子裡遞出一本發黃的書來,解渴。就在這樣的日子裡,我讀到了《少年維特的煩惱》、《悲慘世界》、《咆哮山莊》、《簡愛》、《飄》等,那些我所喜愛的書,以及書中感染過我,激勵過我的人物,我的克利斯朵夫,我的維特,我的簡愛,我的浮士德。
而今,當徜徉在城市的圖書館裡,我老想著海子的詩句:「神的家裡,鷹在集合。」圖書館裡,是書在集合,是動人的智慧和情感在集合。這裡的靈魂都很懂事很安寧。我翻閱著書本,像是翻閱著「嘩嘩」流淌的時光。時光都住進書裡了,於是變成了永恆。大師們也都住進書裡了,我們會記得他們微笑著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