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我們會形容玉石的材質很溫潤，抹上某些護膚液很溫潤……，這是經由手的撫摸動作得到的觸感。

但如果，我們用眼睛，能辨識一塊極品的和闐美玉的溫潤感，聽出一句簡單問候語從音質、音色、音量間知道它是否溫潤，甚至溫潤的程度、厚度……這種視覺和聽覺的溫潤感，也涉及收受的感知、理解、經驗和用心度及技術層面，也因此更有魅力，更耐人尋味！

那天在山上訪問，我首先遇到，其實是這位婉約沈靜的婦人！

她一身現今少見的黑灰色長袍，一臉素淨的和煦容色，黑亮的髮尾從頸後輕鬆地挽起、夾著，讓我想起早期福建婦女的髮髻，也有些像日本鄉間老婦常梳的形式。

她一開始就站在門外欠身為禮，招呼大家入座，然後退去泡茶奉茶不稍歇，當大家寒暄、談笑，她只靜靜站在屋之角。眼簾半垂著，雙手互握著，既沒有一般村人看見像我們這種都市稀客般打量不停！也沒有深山之間愛聽熱鬧那種伸長耳朵的表情，好像一切對她都是非禮不視、非禮莫聽的好習慣，更遑論談不及義的非禮莫言了！

她就這樣站著！分明站在一旁卻不像多一個人！沒有人介紹她是誰而她也絕不吭聲，反而是觀情忖勢的我，一面暗中搜索畫材，一面特別注意嫻靜的她！

她真的不動！站姿卻不僵化，完全予人有她無她都沒有關係的感覺，然而，一旦客桌上的茶盅將被喝光了。她會悄悄移動自己去斟茶、泡茶絕不慢客，然後步履輕盈地回站原處，不妨礙賓主之歡，不中斷談助之興。

她如此伶俐敏銳，觀察入微地關注主客的需要，讓我想起久遠之前，必訓練有素的侍、待禮儀，那種知分守分的進退有度，在拿捏得宜時出現那種溫潤的美感……
溫潤？才想到這兩個字我就精神大振！這不就是眼前的她給人的感覺？很久未接觸這種傳統的婦德典範，也幾乎忘記這兩個形容詞了，現在邂逅喚醒我的記憶，不快些畫下更待何時？正巧她注意到我迄未沾唇，她再次沏上新茶殷殷送到我前面：
「燒啊！呷啊！……」

而我，只迅速伸手拿起紙筆就畫，她先一愣，繼之一笑，隨即讓茶的手僵在半空！直到我飛快勾完才放下！

好溫潤的感覺！好美！好美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