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日甚一日,跑道邊幾株黃槐,金黃色花瓣落了一地,風吹來,樹間搖擺,空中飛舞,地面翻滾,猶似魚龍舞,羨煞匍伏的木麻黃。
「你在看什麼,這麼出神?」同事洗著飯盒。
「黃槐開得燦爛,陽光下閃閃發亮。」我盯著花瓣。
「真的,我以前怎沒發現?」驚訝的表情,聲音略顯高亢。
純然是一種機緣,讓看與被看,織成一個圓。當年,老校長發起認養,家長們人手一株,一排排黃槐挺立。新校長延續襟懷,不讓黃槐自顧鮮妍,群芳不約而同開落,造就精采篇篇。多年過去,老校長足跡隱去,花草生機猶存,新校長用心,百花怒放。可惜萬紫千紅,欣賞者卻寥寥可數。所幸十多年來,黃槐如昔,宛如黃蝶,從深秋舞到盛夏,與諸多花草樹木,齊繪「前人種樹,後人賞花」的恬靜意象。
不解的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花朵熱情不減,人事更迭擾人。十年不到,兩任校長先後離去,景況一如電影情節緊迫盯人。就在凌亂的腳步聲中,淡忘榕樹的錯落景致,忘懷紅竹、狀元紅喜訊已然漫開多時,而多年不綻的莿桐,方盡露歡顏,也無人聞問。無怪感恩的歲月,落花藏著悲意,堆積在不如歸去的紅塵裡。
那日,梅雨傾盆,黃蝶慵懶貼地。是花雨夜還是雨夜花?似乎也無區別。多少樹種悄然生滅,多少人們來去怨悔,離情漣漪散去。還好跟著到來的翠蘆莉、朱蕉與繁星花,一本無私初衷,適時將蜂蝶攬入懷。
或許來日,當目光再度移往黃蝶,會發現,那些受照顧的日子,遠比品茗醉酒更有味。或許我們會如花草,將受關照的心意擴散,垂掛在每個雨絲飄忽的角落,為每個過客的行囊裝滿祝福。畢竟深耕過的每寸土地,縱被輕踐踏忘,但寧靜的午後,灑落的陽光,鮮香的青草,紛飛的花瓣,都將映襯出認真的臉龐,以最應景的方式,註記那段「可待成追憶」的情感,是多麼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