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以描述我的心情:慚愧、感恩、榮耀,很複雜。
我童年的時候家貧,只想到要吃飯,當然沒有辦法讀書、寫字。及至出家了,也沒有錢去買紙、筆寫字;慢慢進入青年後,可以買紙、筆寫字了,但是為了佛教的弘法工作忙碌,也沒有辦法寫字。

到了各種基礎都有一點,自己可以做主抽出時間來寫字,這個手又抖起來了,找了多少人看都看不好,也就沒辦法寫字,原子筆、鋼筆都沒有辦法。後來有一位信徒拿了一公斤重的筆給我寫,在他想,重,就可以穩定,結果還是不行。
後來就想還是得寫字,但是慢慢的,從十多年前開始,眼睛漸漸看不清楚了,現在我看你們大家,知道有人,但是不知道哪一位是哪一位?很抱歉,有時候對你們不禮貌,是因為我眼睛看不到啊。
你們大家希望看到我寫字,我就把它訂名叫「一筆字」,橫豎看不清楚,一筆下來,能完成、不能完成,我也不管它了。
在去年,開始認真要寫的時候,大概十張紙,總會有一、兩張,徒眾會跟我說你寫歪了、你寫斜了,這個偏左了、偏右了,我就很注意平衡;寫到今年,是寫得比較能一筆正下來,但是自己看不到寫得好不好,寫得正確不正確?我常常就問旁邊的人,有少一筆嗎?有哪裡少一點嗎?
不過,就算他們告訴我哪裡少一點、哪裡少一筆了,我也沒有辦法去點了,這張紙就作廢了。跟大家報告:這種例子,百分難以有一、二。我一生無論做什麼事就勇往向前,就不會去猶豫。
北京方面也希望我的字在當地展出,其實,他們不是要看我的字,他們是要看我的人;但是現在要看人,人也不好看,人老了有什麼好看?應該要「看心」。過去有一個剖心羅漢,才能把心剖開來給人看,可是我不是羅漢,我沒有神通啊,心也挖不出來。
不過,人總有歷史,人總有過去。我一生的歷史,一般的人士都不太了解。佛門深山,佛門很深,我自己本身也沒有在社會上走動,比方說,沒有逛過街,沒有到過百貨公司買過東西,我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中有太多的露面。向各位報告,我今年雖然八十幾歲了,見過多少場面,但是到現在還是很怕羞、還是會膽怯。所以現在於台北國父紀念館裡展出的字,我自己也在掛念不知道能見人、不能見人?
不管怎麼樣,各位也不要看我的人,也不要看我的字;甚至也不要看我的心,就看佛法。像高教授剛才講的「有書法就有佛法」,祈求三寶護佑大家如意吉祥。
(佛光山法堂書記室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