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菴摩羅
依佛制,同住一起的比丘每半月就要聚集,由精熟戒律的比丘講說戒律,若有違犯者,須在大眾面前發露懺悔,此稱為「布薩」;如果有人在布薩時,懺悔自己的過錯,事後群眾不得再議論;若有議論,便是議論者犯戒。因為佛門有誦戒和布薩,人人都可安住在清淨的戒法上。
叢林學院每半個月,同學也要進行誦戒、布薩的功課。大家依著自己所受的戒別,聚集在不同的地點誦戒,在家眾同學誦讀在家戒律,出家眾同學則誦出家戒律。透過誦戒,自我省察過去的半個月中,自己的身、口、意是否符合戒律以及學院的院規;接著再由師長分別主持布薩儀式。
願意看清楚自己的過失,不找理由解釋、不編藉口搪塞,鼓起勇氣在佛陀及大眾面前表白,誠屬不易,卻是重新淨化身心的良方,自我修持上的必經之道。
記得課堂上,院長永固法師問:「會開車的同學,知道我國交通規則一共有幾條嗎?」有駕照的同學搖搖頭。老師莞爾道:「不知數目無妨,能確實遵守很重要,因為大家遵守規則,眾人得到交通的便利,人身安全同時也得到保障。開車尚且須要交通守則,那我們的人生之路,有沒有可以規範自己、饒益有情的規則呢?」問題一出,大家很自然地就聯想到酖酖戒。
《華嚴經》說:「戒為無上菩提本,長養一切諸善根。」《佛遺教經》中,佛陀於涅槃前叮囑弟子「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尊重珍敬波羅提木叉,如闇遇明,貧人得寶。當知此則是汝大師,若我住世,無異此也酘酘若人能持淨戒,則能有善法;若無淨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由此可知,持戒是修行一切善法的基礎,也是一切修行的根本。文明社會中的倫理、禮節、法律,可以影響、規範外顯的行為;而佛弟子還要再向內探求,探求如何把持「心」的方向,使之不偏離正道。
然而,人非佛陀,孰能無過?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知做錯多少事,說錯多少話,動過多少妄念,有所違反怎麼辦?是要逃避、隱藏,還是要真誠面對自己?是要活在擔心他人揭發的恐懼中,還是要洗淨自己的罪業,自在的生活呢?儒家說:「過則勿憚改。」又說:「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而佛陀是如何教導犯錯的弟子呢?方法無他,「懺悔」即是。
佛光山叢林學院創辦人星雲大師於〈佛教的懺悔主義〉中說:「『懺』是請求原諒;『悔』是自申罪狀,所以『懺悔』的意思,是悔謝罪過以請求原諒。好比一張桌子髒了,拿一塊抹布,用清水擦拭,桌子就會乾淨……我們內在的心染汙時,又應該如何去處理呢?懺悔如法水,可以洗清我們身口意的罪業。」是以,藉由自我發露及大眾威德力,提醒自己往後不再復造,改過遷善將更增力道。
宋代有位高峰妙禪師,喜歡打坐,但一坐就昏沉、打瞌睡,為了對治習氣,他痛下決心,到懸崖邊上打坐,崖高千仞,如果昏沉而跌落,一定粉身碎骨。禪師以此自警,希望改正昏沉之病。可惜決心可嘉,習氣難改,才坐沒幾分鐘,又開始昏沉,不小心墜落懸崖,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有股力量將他輕輕托了起來。高峰妙禪師覺得奇怪,問道:「誰來救我?」空中傳來回答:「我是韋陀菩薩。」
聽聞此言,禪師不禁想:「我的修行不得了啊!竟能感得韋陀菩薩來護法。」一念慢心起,韋陀菩薩隨即知曉,說道:「像你這般修行,習氣深重,還自以為了不得。從今以後,我五百世不再護你的法。」禪師聽了,心裡又難過又慚愧。但是仔細思量:即便菩薩不來護法,還是要修行,修行得老實靠自己。菩薩不來護法,是因為自己懈怠、驕慢,怎能怨怪菩薩呢?
於是,他息心靜慮,又開始打坐,無奈昏沉習氣又現行,儘管如何自我警策,瞌睡一打,又墜入深淵。禪師心知此番必死無疑,但臨落地時,又一股力量將他托起來。禪師驚訝極了,問:「是誰救我?」答:「我是韋陀菩薩。」「您不是五百世不來護法嗎?」禪師疑惑問道。韋陀菩薩言:「因為你知懺悔,同時不顧性命精進修行,一念真誠懺悔抵過五百世,所以才來護法。」
《四十二章經》言:「人有眾過,而不自悔,頓息其心,罪來赴身;如水歸海,漸成深廣。若人有過,自解知非,改惡行善,罪自消滅;如病得汗,漸有痊損耳。」如果錯而不懺,罪惡積漸,日趨深重,如海深廣;若知錯能改,罪過就像生病出汗般,漸漸痊癒。
所以,懺悔似橋梁,可導引我們通往成佛之道;懺悔如明燈,能照破無明黑暗。知錯能懺,身心復得清明,在清淨中,更要惕勵日後不再造,以戒善加攝護身心六根,如此,人生焉得不自在快樂?
找出懺悔發願文,再度讀誦「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的偈子,心中益發明白,「不怕無明起,只怕覺照遲」,只要願意反省懺悔,善法永遠與我同在。感謝學院安排誦戒、布薩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