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萬靜波(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人物周刊:請問佛光山的教團化、事業化發展,是不是大陸佛教界可行的發展之路,您這裡也沒有什麼財政撥款。
星雲大師:這個我不知道。既然你問到我,我只能說我是一個不要錢的人。我一生沒有銀行存款,沒有買過東西,身上也不放錢。全世界的(佛光山)寺廟也沒有登記我的名字。我還是一個人,我有的就是這些。全世界都有寺廟,都有飯吃,都有地方住,要錢做什麼?我不買東西,也不叫人買,有就用,沒有就算了。
佛光山走到今天,我做主持時,沒有和人訂過契約,不用契約,我覺得發展宗教(事業)要靠契約,我很慚愧。我就是想用宗教的力量。
佛光山開山到現在,替我們做的工人還是原班人馬,只是增加他的兒子孫子,但是沒有父輩走了,換一個。一般人看不到這一點,很可惜。這是道義啊,這是佛法,這才是人性。
人物周刊:站在大陸立場觀察台灣,有三點值得借鑒:第一是台灣完成民主轉型,有正常的政治文明和政黨生態;第二是台灣這三十年一直向大陸輸出文化,早年是經典著作,這幾年是電視等流行文化;第三點就是宗教傳播,特別是您在全世界傳播宗教。您的弘法過程之艱辛,恐怕無法向外人細說,您是如何走過來的?
星雲大師:我出生在中國揚州,長居台灣,常在世界行走。我沒有讀過書,沒有受過學校教育,我是一個窮小子,卻擁有世界,擁有佛法。現在人家給我的博士學位有九個,我都不敢說。為什麼?我沒有學問,沒有讀過書啊。
對人間佛教的推動,以我的努力,我有條件,有那一個和尚能辦幾所大學、建幾百所寺廟?和尚能做成,一定有他另外的東西—以無為有,不要才有。我如果要,我要存款到銀行,我怎麼樣來買東西,買房子,買廟?不能!
誠,就是一個很奇妙的事情。不是我,是大家,以眾為我。如果是我,怎麼可能,我不開銀行,不做生意,我在台灣頂多寫幾個字,送幾本書,送幾個鳳梨酥。不過我也付不起啊,都是問人家你送我幾包鳳梨酥,我帶去做什麼。
現在(大陸)的問題就是我說的,窮小子要翻身,很難。難就難在不同,大陸看我境外的,台灣看我外省的,到美國你是中國人,到東南亞說你是台灣的,我就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沒得辦法就說我是地球人。看起來我的事業慢慢要統一起來,和兩岸統一一樣,很難。
人物周刊:在弘法過程中,您有過一點點的動搖、猶疑、放棄嗎?
星雲大師:這個沒有。我沒有經過風浪、苦楚,這都是「有」了。
現在只想到世界和平,人民幸福安樂,人人可以得到尊重包容。我看現在澳洲最和平,他們好像和佛光會很有緣,我們最初到澳洲時,信仰佛教的還不到百分之一,現在有百分之四了。
人物周刊:社會、知識界對您評價很高,唐德剛教授說您是「五百年來必有聖人出」,您怎麼看待名利?
星雲大師:我不相信他的話。聖人很多,到處都有;政治、經濟、文學、宗教,都有。人人都是佛,不是我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太少啦。唐德剛也是好心好意,都是比較說法,不是絕對說法。我和你說的,也是比較說法而已,那裡有什麼真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