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淡水那一天,今年最低溫來報到,超級怕冷的我,循著一條綠色小徑散步,刻意去體會寒風撲面的最大極限。
冷,是我對親人離鄉背井的最大懸念。先生剛去上海時,有一天打電話給他,他聲音像結了凍,有點顫抖,我擔心的問,你在哪?他答,我站在飛機下面。為什麼不坐在飛機上呢?原來他去機場接貨,那天是零下三度,偌大機場無壁可擋,寒風更加刺骨,此後生長在溫暖南國的我,一遇寒流就想起機場那無遮蔽的遼闊,禁不住渾身發抖。
每年一到冬天,叫先生回台北因此成為例行對話,一問一答間,最後他總啞著因氣候冷熱變化而難受的嗓子,要我別擔心,很快就過年了,冬去春來,也只是一眨眼。
就因為時光毫不留情的匆匆而逝,我們更不應被冷冽寒風逼得心情如此淒涼。淡水的幽靜小徑無人來去,只傳來護屋的狗吠聲,有一隻黃金獵犬雖圍在柵欄中,卻對我亦步亦趨的又叫又盯,我故意朝牠扮鬼臉,牠扮不回來,吠聲更為狂猛,彷彿要震掉整個淡水小鎮。
這一天的淡水半日遊,並無太濃寒意,只感到冬日些微枯索,行到半路,我還拿下圍巾,開了車窗去對照南國的溫暖和北方的凍寒。我假想自己在已落雪的上海,先生坐在客廳,皮沙發冰涼到幾乎要結凍,他可能才願意扭開暖氣;先生總說,去黑龍江受過訓的自己,鐵錚錚一條男子漢,那應縮在家裡吹暖氣?
「我們要全心擁抱春夏秋冬的運行,就不過零下三度嘛!抵得過黑龍江冰天雪地嗎?」他要我回想在南京過年的一九九一年,舅舅家升的還是煤球爐子呢!晚上蓋上三條大棉被還是凍得半夜醒來,那種苦,不都一樣又一樣的嘗過來?
說到頭,並沒有因為凍寒而搬回台灣,他在電話線那一端再次說,別擔心,很快就冬去春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