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代洞山良价禪師年輕時,為了「無情說法」四字,到處求教於諸方禪者大師,始終不解,有一天,來到雲巖禪師處,開口便問:「無情說法,說給誰聽,誰能聽到?」
雲巖答:「無情說法,說給無法聽,無情能聽到。」
洞山問:「那雲巖禪師您能聽到嗎?」
雲嚴答:「我若能聽到,我便是那無情,我便是那草木瓦石,你就無法聽到我在說法!」
洞山問:「為什麼?」
雲巖禪師不發一語只舉起了手中的拂塵,然後對著洞山問:「你聽到了嗎?」
洞山疑惑地答:「什麼也沒聽到。」
雲巖禪師:「我是人,我是有情物,我說法你都聽不到,那無情的草木瓦石說法,你更聽不到了。」
雲巖禪師繼續說:「你應該讀過《佛說阿彌陀經》吧!那些水流聲、樹林聲無時無刻不在說法啊!」
洞山良价忽有所悟,便作偈說:
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
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時方得知。
洞山的體會在「眼處聞時」四個字,亦即不只用眼去看、還要用耳去聽、用鼻去嗅、用舌去嘗、用身去碰觸、用意念去思維,包括全部身與心六根的參與,交互作用,才能會知,才能體悟。
無情識的山川草木,雖不會說有情識的眾生的語,但不代表它們不在說話,佛經說:「情與無情,同圓種智。」亦即有情眾生與無情草木瓦石,皆具足佛性智慧,眾生若只用耳朵,如何能聽到草木瓦石說法?
這情形如同一位不懂中文的老外,向一位不懂外語的中國人問路,如果只用耳,如何聽懂?但是最後還是問出了眉目,因為雙方都使盡了力氣,充分利用身體語言,用眼、耳、鼻、舌、身及最重要的意(即思維)等六根全部,交互利用,終究能獲得理解,還能相互學習雙方的語言。
那麼,佛說「情與無情,同圓種智。」眾生與草木瓦石之間的瞭解,誰曰不可。
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時常參禪,一日投宿於友人住處溪旁的客房,夜裡溪聲潺潺作響,清晨醒來,見窗外青山兀立面前,忽然得悟作一偈曰:
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這便是無情說法。
附圖為筆者水墨「溪聲廣長舌 山色清淨身」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