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天生對寫作吹毛求疵的人。儘管生活本身就是一篇篇的故事,但作家的使命卻是要以想像力深掘私密的境地。就像牙醫在臼齒中鑽除神經,在這充滿回憶錄的文學時代裡,作家的寫作,看似為了揪出躲藏在記憶深處的一根敏感神經,但也可能是為了徹底的遺忘和拋卻過往。
「他們都是真實世界裡的異鄉人,永遠疏離。」出生在埃及的猶太作家安德烈‧埃斯曼說:「寫作這行為本身已成為我尋找空間、建立家園的方式,就像威尼斯人打入木樁用以支撐蝕陷的家園。」
寫作是作家形塑這個世界的方式,也是為了給生命一個具體的樣態,於是他們在字裡行間斟酌韻律感、色彩學和地方風貌。「為了將觸角伸出這個真實的世界,所以我寫作。」結果,那短暫的現實世界反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虛構體,唯有書寫,承載了記憶的重量,讓無限的往事從記憶深處,重返眼前。
作家重新編排生活,不僅是為了看清楚它的樣貌,更希望藉書寫以抽離自身,用他人的角度來透視生活中零零散散的寂寞與哀愁。當他愛上了這種疏離,也就愛上了寫作,於是那些往日情懷,便紛紛如清風般地迴旋到作者身旁。就在下筆的一瞬,回憶交相疊影,二十五年前青春如花的母親,又再度牽起了他的手;而父親的笑靨,也重新浮現小兒子的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