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蔚領

西元一九○○年，第二屆巴黎夏季奧運將馬術列為正式比賽項目，一九○四、一九○八年雖曾中斷，但一九一二年第五屆斯德哥爾摩奧運即重啟此項目。

馬術競賽選手與馬匹依特定方式移動步伐，變換舞步，人馬默契緊密，一般均認為該運動起源於英國。但其實中國早在周朝就已十分重視馴馬技藝，包括行、止、進、退、馳、驟，而魏晉南北朝時代的貴族們，更會以鼓節音律來配合馬戲的各種動作表演。

唐朝開元年間（七一三～七四一），精通音律、熱愛藝術的唐玄宗，御廄裡即豢養著數百匹從西域和北方草原挑選而來，體型健美、反應靈敏、善奔馳的良馬，且命名曰某家「驕」或某家「寵」。這些馬匹由幹練的馴馬師以音樂訓練調教，編為左右部，根據宮廷樂曲的節奏，做出踏步、騰躍、轉圈、屈膝、揚蹄等技巧。

開元十七年（七二九），玄宗生日被定為「千秋節」。每逢千秋節慶典，在長安慶興宮中的勤政樓的舞馬表演，便是百官、使節、各族首領爭睹的重頭戲。這些英姿煥發的馬兒，身上披著錦繡飾物，頸卦金鈴、馬鬃綴滿珠玉，韁繩則以特製牛皮為料，極盡奢華之美。在教坊〈傾杯樂〉樂音中昂首舞動，進退有序，甚至還能躍上三層板榻旋轉；當樂曲近尾聲時，馬兒跪地，銜起備妥的酒杯向玄宗俯首祝壽，眾賓客也紛紛舉杯慶賀。

此等景況有詩為證，如宰相張說的樂府詞：「聖皇至德與天齊，天馬來儀自海西。腕足徐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踏千蹄……更有銜杯終宴曲，垂頭掉尾醉如泥……」書法家薛曜的「婉轉盤跚殊未已，懸空步驟紅塵起」，以及文學家陸龜蒙的「曲終似要君王寵，回望紅樓不敢嘶」。

天寶十四年（七五五），節度使安祿山與史思明叛亂，玄宗逃往四川避難，部分舞馬落入安祿山手裡。之後，安祿山於睡夢中遭最信任的貼身宦官李豬兒用刀砍死，而設計弒父的安慶緒又被曾經的盟友史思明勒死。唐玄宗的舞馬最終輾轉落到行伍出身的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手裡，被編入戰馬行列。

一天，田承嗣在軍營中設宴款待將士，令樂工演奏助興。馬廄中的舞馬聽見熟悉的鼓樂聲，本能地翩然起舞。沒見過世面的馬伕以為馬匹中邪，即刻以掃帚鞭打，並報告田承嗣。

可憐的馬兒，以為主人不滿意才受到責罰，更加賣力表現，所謂「奮擊宛轉，曲盡其態」。對舞馬一無所知的田承嗣目睹此一情狀，認定必是妖異作怪，斥令將馬鞭笞致死。當時雖有人知曉舞馬身分，但害怕田承嗣的凶暴終不敢言，宮廷舞馬的輝煌藝術，就這樣湮滅在歷史的長河裡。

一九七○年，西安何家村發現「鎏金舞馬銜杯紋銀壺」，外型似遊牧民族用的皮囊袋造型，其實是以白銀打造的鎏金銀壺；壺蓋頂端以鍊子與彎曲的壺把相連，兩面各有一匹前腿站立、後腿彎曲蹲坐，翹著尾巴、口銜酒杯祝壽的駿馬，不僅印證了胡漢文化的融合，也證實了大唐舞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