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箏
陳文茜女士在《消失的愛》書中提到父親。她的外婆告誡她:「妳不可以怨恨父親。在外公歷經二二八坐牢,家族財產被沒收一半以上時,是妳父親慷慨賣掉羅東房子,拿了當時天文數字的台幣,撐起我們的家。妳的父親是我們家永遠的恩人。」閱畢,我想起我父親,有緣卻情淺的父親。
人說童年的傷,要用一生來治癒,我沒這麼嚴重,但童年時期,日日恐懼被罵,猶如驚弓之鳥,的確來自於父親。當時,我常躲在廁所哭,日日期待快點長大,好能離家。
別人家孩子期待放假,唯有我,討厭放假,因為放假,就必須整天面對父親,隨時有可能被怒罵。長大之後,與母親閒聊當中提到此事,母親說父親脾氣暴躁連她都難以忍受,數次想要離開,都為了我們忍耐留下,也許是年少跟著部隊離家,想來也是可憐,要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的父親離鄉背井來到台灣,與母親生我育我,讓我讀到大學畢業,算是盡了父親責任。畢竟,在他經濟困頓時,沒要我輟學,也沒短我衣食,跟許多人比起來,已是幸運。
當時沒有精神暴力一說,更沒有情緒勒索一詞,仍然奉行父母永遠是對的。年幼的我以為是自己愚笨不夠嘴甜,才不得父親歡心,若不是學業成績優秀,屢得師長稱讚,我真的會一直以為自己是愚笨之人,以自己的木訥為恥。直到父親過世前,我對他都是能閃就閃,能避絕不親近,畢竟,沒有人願意給自己找不痛快。
後來我當了母親,以父親為鑑,凡是那些讓我受傷的,必不讓我的孩子承受,反之是要鼓勵、讚美我的孩子,讓她們知道,我是她們永遠的後盾,那些我缺失的,都要補給孩子。
現在想來,父親是形體成年思想卻沒有跟著長大,只是愛自己甚於子女罷了,不是最差,不是最好,只是時代潮流中的普通男子,把我拉扯長大,已有七十分,我們父女,只是緣薄而已。幸運的是,我還有九十分母親,還有力求成長的自己,將那些遺憾與缺失,靠自己一點一滴補足缺口,還有能力予人,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