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正文

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異，即使是親密關係，也無法避免思想和生活方式的不同，由於個體差異，在親密關係中難免會出現摩擦和衝突，能夠面對衝突，並且讓其有意義，是一種能力，絕非只需要找到一個「對的人」。

這部講述非典型愛情故事的電影，帶著科幻元素卻探討著人類最原始的情感，以及它們的價值。真有所謂完美的另一半嗎？為什麼科技的發達和人類的快樂不成正比？如果人類與意識自主的人工智慧發展出親密關係就不會貌合神離嗎？孤獨與寂寞真能透過AI得到療癒嗎？

呈現內心寂寞空洞

史派克．瓊斯（Spike Jonze）身兼《雲端情人》（Her）的編導，這是他在二○一三年時對未來世界的想像，全片的愛情關係顛覆了傳統概念。電影以紅色作為主要色調，利用豐富多彩的環境，塑造主角遺世獨立的形象，以對比他內心的空虛寂寞，而非只創造藍色調的憂鬱傳達西奧多是個孤獨的人，導演細膩的將顏色藏在柔和城市背後，呈現出人們內心的寂寞與空洞。 

故事描述心思細膩內向又悲觀的西奧多因為即將與妻子離婚而鬱鬱寡歡，在孤單之下，他為自己的電腦購買了配備人工智慧的作業系統，這個人工智慧可配合主人量身訂製，他選擇了女性AI，取名「莎曼珊」，就此被雲端情人的學習能力和心智成長深深吸引。

他們聊愛情和人生，討論現實和虛擬，從聆聽陪伴到無話不談，莎曼珊鼓勵他追求曾是大學短暫女友的鄰居艾美，還會說服西奧多參加相親結識不同女性，他們的曖昧關係也逐漸升溫，除每日口頭調情外也迷戀於無窮的欲望中，他無法自拔虛擬的莎曼珊影像，但西奧多的困境還不止於此。

由於孤獨與疏離感都是逐漸形成的，導演經常運用特寫鏡頭放大臉部細節，突出人物的情緒，讓觀眾深刻感受角色的私密情感變化，再利用回憶的剪接片段，對比寂寞的現實生活，呈現西奧多內在的思緒深井。

因為疏離所以沉溺

唯一看透真相的是他的前妻凱薩琳，簽完離婚協議後，西奧多坦言自己的新對象是AI作業系統，前妻憤怒的說：「我很難過你不能處理真正的感情。」他被這句話激怒，極力捍衛自己的戀情，回應：「那是真感情，妳哪會知道……」但話並沒說完，他內心獨白是︰「妳哪裡會知道我的感覺？妳怎麼知道對我來說，那就是真實的戀情？」此時，被當頭棒喝的西奧多，第一次開始質疑自己與莎曼珊的關係。

西奧多在「手寫書信公司」上班，以語音取代鍵盤代寫書信，但無論如何詞真意切的內容，從來都不代表自己，一切只是工作。在他的世界裡，文字和人心是兩個面向，那些詩意與抒情只不過是詞彙的組裝和運算。後知後覺的他直到和前妻凱薩琳衝突後，才開始懷疑自己為何能和莎曼珊交流的如此融洽。

西奧多終於鼓起勇氣問起莎曼珊與他聊天時是否與其他人也同時交談？莎曼珊坦承她的確與成千上百的人交流，並已與數百人墜入愛河時，西奧多在又生氣又沮喪失望的情緒下，驀然警醒，因為明知投入的感情不是「真的」，所以一向疏離的自己才如此沉溺其中。

影片結尾，西奧多寫信給前妻：「親愛的凱薩琳：我一直在思考那些我對不起妳的事，那些帶給我們彼此的傷害，我們見證了彼此的成長，妳成就了今日的我，希望妳知道在我心中，妳永遠會有一席之地，我也為此感恩……」，這封信是整部電影裡他寫過最缺乏修辭的信，卻是整部電影最美的地方。

他是寫信的高手，卻是「坦誠」的初學者，他的字句和他的內心，直到故事尾聲才真正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