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線片】 《96分鐘》 我們願意守護誰的生命?

文/朱玉昌  |2025.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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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華影國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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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玉昌

在當代類型電影裡,「時間鎖」的結構並不陌生。一班從台北直達高雄的高鐵列車,九十六分鐘內必須拆解炸彈,阻止災難,這聽起來像是再熟悉不過的「套路公式」。但洪子烜導演的《96分鐘》,卻把這個結構往須要突破的方向推了一步,它不只是拆彈,還要迫使觀眾思考每一個選擇背後的代價。當爆裂物隱匿在疾駛的列車中,問題已不再是「能不能拆掉」,而是「你願意先守住誰」?

普通人怎麼辦?

林柏宏飾演的拆彈專家,並非典型的銀幕英雄。他是一個被過去炸傷的人,身手依舊,但神情裡有一種難以痊癒的遲鈍感。電影刻意把他置於人群裡,而不是高捧成救世的形象,他在車廂縱深的走道上,身影總是被壓得極扁,奔跑與追逐都像作呼吸比賽,觀眾感受到的不是他的帥氣,而是一種悶悶疼痛的掙扎。這種處理,與黑化角色蔡凡熙的對峙形成張力,兩人的近身格鬥,不是拳拳到肉的快感,而是創傷跟義務互相糾纏的窒息。

在這裡,導演的剪接策略尤其值得一談。災難片常被誤用成「倒敘轟炸」,一旦角色要做選擇,就硬塞一段狗血背景來解釋。但本片避開了這種廉價,它只在抉擇前一秒,讓人物過去閃回出一塊碎片,像是玻璃反射般一閃而逝,觀眾意識到,這瞬間的選擇,其實是壓著一次未處理完的傷痛。於是,列車上的公共危機,被剪成一回回私人困境。這種克制,讓電影沒有被回憶稀釋,反而讓每一次決定更沉重、更疼痛。

就客觀論,這分重量來自演員群像的支撐。宋芸樺作為刑警妻子,是故事裡的錨,她把專業對決一遍遍拉回「普通人怎麼辦」的現實提問。王柏傑的物理老師角色,像是災難片中的理性代言人,當公式推論無法確保安全時,他的眼神閃爍成了全片最細膩的人性註腳。李李仁扮演的局長,是基於人性的務實考量,卻成為掀起災難,淪為值得探討的亦正亦邪者。全劇的功能性威脅者蔡凡熙,反派動機雖然牽強薄弱,但他的存在,讓這場列車危機彰顯了不只是對抗,還是一面鏡子。

願意為誰停下來?

整體技術面,幾乎定調速度就是一種敘事材料,採用好萊塢拍攝前的特效預演(Previs)手法,將動作、鏡頭及節奏在虛擬環境裡先預設完成,最後攝製才能在狹窄的高鐵車廂裡交出流暢且不浮誇的運鏡。那座造價超過三百萬美元、五十公尺長的高鐵棚,不只是美術奇觀,更是一個催促角色前行的器官,車窗外LED投射的疾速流動,讓空間像在呼吸,角色的焦慮彷彿被整個環境推著走。攝影師王金城延續他在《周處除三害》裡的近身壓迫感,將座椅、欄杆變成切割線,把人像碎片般分裂,細細回應了「在恐懼裡我們都只剩部分自己」的意象。

聲音與配樂同樣精準。在音效設計上,把高鐵的隆隆低頻、廣播提示音與突兀的靜默融合成壓力的底噪。每次廣播結束後的那半秒靜默,像是剪接刻意挪出的一個空白,讓觀眾把自己的恐懼填進去。音樂搭配,也不是一味渲染,而是貼著人物情緒脈搏,直到真正抉擇時才放量,讓「代價」被聽見。

很有意思的是,導演對影像語言的安排,列車窗的反射,讓角色在猶疑或背叛前被撕裂成兩個輪廓,鏡頭的縱深選擇,讓追逐有時窒息,有時突如其來地開闊,而那半秒靜默,則成了全片最私密的音效,讓觀眾自己成為列車上的一員。

站在批判角度,或許認定反派動機稍嫌薄弱,某些情感戲分比例明顯是為了商業考量,《96分鐘》終究交出了並非完美無瑕的作品。但不可否認,它確實超越了單純的「拆彈流程片」,也掌握住災難不是純粹的群眾恐慌,而是一次一次逼問,在有限的時間裡,你願意守住誰?當專業與情感衝突,你該如何定義「對」?片尾炸彈倒數的最後一刻,看的不是炸彈會不會爆炸,而是問自己,在這班疾駛的列車上,我會選擇誰?我願意為誰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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