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惠隆

這條人往攜來的路上，經過的人都不經意地被那兩條紅布條吸引。

「他們家雞排都隨便亂炸！」

「他們家炒飯也隨便亂炒！」

兩家緊鄰，紅布條各用一個箭頭往右指、往左指。

晨間的羅東小鎮，天剛剛亮，陽光已然熾烈，大門關著，店家還在門裡備料。聽街坊鄰居說，最近兩家「吵」得厲害，可生意照做，還好得不得了，好奇好事者衝著好玩吧？別家的雞排、炒飯都不去品嘗，卻專挑他們兩家的雞排、炒飯。外地人甚至聞風而來，跑來現場拍照留念，流連忘返，讓本地人哈哈一笑。

羅東小鎮是全台灣面積最小的鄉鎮，地狹人稠，尤其到了周末假日，人來人往，水洩不通，窄小的馬路人車紛沓，騎腳踏車的要過馬路，甚至得扛著車橫越。雞排、炒飯店位在中山路上，貫串東西交通，台鐵鐵軌離這兒不遠，每有列車經過，聽在耳裡，哐啷哐啷的響聲，雖習以為常，卻很有亂亂的節奏感。人們經過這兩家店門口，總禁不住張望良久。炒麵這一家姓劉，雞排這一家姓張，都是上了年紀的夫婦經營的，老鄰居了，雙方和和氣氣做著生意。只不知何時來了這兩條布條，瞬間引起一陣注意，成為談話的焦點。

了解小鎮歷史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以前都是木材商聚集的地方，也是絕好棺木的製造所，從太平山下來的高等檜木，造價高昂，往往成為有錢人家的最後眠床。離此不遠，大約百公尺的南門圳也曾經是五月節划龍舟的河道。沿著南門圳的綠燈戶、酒家，櫛比鱗次，鶯鶯燕燕，她們都還組成划龍舟隊伍，相互火拚，爭奪彩旗，這新鮮事很讓他們的恩客聚集如過江之鯽，熱鬧非常，這都早已成為歷史了。

黃春明寫的那篇〈鑼〉鄉土小說，主角憨欽仔的生活範圍就是在這附近徘徊。反正這周圍附近都是故事。

小鎮有小鎮的風光和人情味。「亂炸」、「亂炒」，未必就是真亂，而是一種熱鬧，重要的一個關鍵詞「隨便」，這可不是大家了解的口語──「隨便」，而是老闆興致一來的「奇摩氣」，就是好玩啦！

他們鬧著玩，紅紅的布條許是一種裝飾吧？卻也是最親切的另類鄰居，劉、張兩家偶爾還會打趣地說，早在三國時代他們的先祖們都已經結拜過了呢！

約莫十點多，當兩家大門一開，最有趣的是老闆與老闆之間都先點頭招呼，互道早安，打個哈哈，開始忙碌各自的生意。圍過來購買的客人中，也會好奇地向對方店老闆比個讚，露齒微笑。這好像是一齣戲，開展戲落，就是這麼個事，日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