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宇平

「抱關擊柝」聽起來像是武俠小說裡的招式，但其實出自《孟子》，指的是古代城市裡極為重要，卻平凡的職務──守城人與巡夜者。「抱關」是指守在城門把守關口，「擊柝」則是巡夜時敲擊木梆報更，提醒百姓與同僚注意時辰與安全。

《孟子‧萬章下》裡，孟子談到「為貧而仕」的人時說，應當「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關擊柝。」這段話的意思是，真正有志氣的人，若推辭高位，選擇卑位薄祿的職務，那麼什麼職務才合適呢？就是像守城門、巡夜擊柝這樣的差事。

孟子舉例說明：「孔子嘗為委吏矣，曰『會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孔子擔任倉庫管理工作時說：「只要帳目清楚正確就好。」擔任管理苑囿畜牧的官時說：「只要牛羊長得健壯就好。」孔子曾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年輕時的孔子做過許多被視為卑微的工作，但也正因如此，學會了許多實用的本領。

工作的本質不只是追求高官厚祿，而是能勝任其事、行守正道，並使事情運作順暢。孟子最後的結論，「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意思是，身處低位卻說話或行事浮誇，超出自身職分，就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過失；在他人主導的體系中，如果理想與原則無法推行，便應視為可恥之事。這段話提醒，人要審時度勢，安於其位、盡其責任。

《荀子‧榮辱》曾說：「或祿天下而不自以為多，或監門御旅，抱關擊柝，而不自以為寡。」有人富有天下而不覺驕矜，也有人一輩子守城巡夜而不覺卑微。不同的職業，都有其價值，重點在於能否守住自己的責任、安心於位。

現代社會的「守門人」不再只是城門的衛士。清晨打掃街邊的清道夫爺爺、站守崗位指揮交通的警察叔叔、每日在學校門口打招呼的警衛伯伯……他們的工作或許不起眼，卻是整座城市維持日常的基礎。

「抱關擊柝」在古代是指位卑祿薄的小官，但到了現代便代表著默默付出與努力維持日常生活的小人物。這些小人物雖職位卑微，卻盡忠職守，踏實完成每日任務。這不是功成名就的捷徑，也不是驚天動地的英雄事蹟，而是日復一日的守護與積累。社會如同一座巨大的城池，每個人都是城牆上的一塊磚。有人在高處俯瞰全局，有人在暗處守護安寧。無論身在何處，只要守好自己的位置、成就自己的價值，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職業無貴賤，責任有重量——而這分重量，正是支撐社會穩定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