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春
那時,我試圖擺脫沒日沒夜的哀痛,像溺水的人一樣,只要能抓住些許浮木,讓自己不再下沉就好,岸邊是那麼的遙遠,而我,總是上不了岸。因為,我失去深愛的父親。
我去學游泳,想說在水裡旁人看不見我的淚,我專注手部划水與雙腳踢水,默記左右抬頭換氣,在水裡我無法想其他事情,只能規律呼吸,眼前只有一條前進水道,耳邊只有撥水聲。
在水裡的二個小時,我忘記心裡的痛,因為肺部忙著吸氣、吐氣。可回到家後,哀傷像片黑色大霧,又將我籠罩其間,我窩在被子裡,不自主的想他,悲泣到天明。
我去學校操場慢跑,想讓腦內啡趕走腦袋裡無時無刻的哀傷,酸痛的雙腿、疼痛的側腹與快要炸烈的肺部,再加上汗水流得比淚水還激昂,我喘得沒時間想他。在大樹旁放鬆身體做緩和運動,見一位外籍看護帶著阿公散步,那個背影好像他啊,我又軟弱的蹲下身子,心被挖了一個洞,大風嗚嗚的吹過,該找什麼來縫補。
像個機器人上班、下班、做飯、洗衣、倒垃圾,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一個用來生活,一個拿來想他,是我又不是我,我不能談他,一講就淚奔。弟弟、妹妹與母親已漸漸步入常軌,而我還在原地打轉,一個沒了父親的大齡女兒。
曾在一本書中讀到,科學家做過統計,死去的親人約莫經過五年,除了特殊的紀念日,家人間便不再談論到他。我一想到他,心還是止不住的抽痛,眼角依然溼潤,怎能說忘就忘,這我辦不到。他可以離席,但不能永遠的缺席。
那天,依然是讀完一篇想念父親的文章,淚腺依舊止不住,我打開平板,一字一句寫下我的遺憾,我的無依,我的哀慟,我無止境的思念,我寫到雙手發抖,怨他狠心丟下我,放我在大千世界失了魂。那些年未說出口的話,都變成一個一個鉛字,療癒缺角的心,文字漸漸平復了失親的悲苦。
寫著寫著,哭著哭著又笑著笑著,經過歲月淘洗過的回憶,哀傷漸散,沉澱出猶如金子般璀璨的美好時光。他住進我心裡了,填滿缺角的洞。
他走了十八年,而今,走在我的字裡行間裡,一閉上眼,他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