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莎賓娜

每年四、五月，台灣山林彷彿施了魔法，一夕之間被鋪上浪漫白毯。這不是阿嬤晒棉被的棉絮亂飛，而是傳說中的「五月雪」——桐花。拍照好看是好看，但這朵花不只會「做效果」，因為桐花不只是花，它其實是「跨領域」的先驅者，背後還藏著林業、農業、觀光，甚至國際貿易的複雜背景。

五月花開 飄雪勝景



其實大眾所看到的桐花，植物學家說明，大多是油桐樹（Aleurites montana）開的花，屬於原產中國大陸南部與東南亞的「大戟科」植物，在日本殖民時期，為了榨油用途，大量引進此植物至台灣中低海拔地區栽種。花期是每年四月中下旬至五月，五瓣潔白的花朵綻放，花心帶有紅暈，飄落時宛如白雪紛飛，因此有「五月雪」的美名。這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季節一到，總會有紛紛前往新竹關西、苗栗三義、南投鹿谷等地朝聖者，到當地捕捉浪漫勝景。

然而，雖然目前桐花成為觀光嬌客，不過最早的身分是傢俱、地板、軍事器材的重要天然塗料。20世紀初，因為油桐種子榨出的桐油，防水又防腐，在還沒3C塗料的時代，桐油在全球市場炙手可熱，在1950～1970年代，油桐還是國內重要的外銷作物之一，與樟腦並列為「林業雙寶」。但後來化學合成塗料崛起，桐油需求大跌，油桐樹的經濟價值式微，林務局便不再大量造林。此外，油桐樹長得快、不挑地、耐貧瘠，看似農民的好朋友，但果實不能吃，對家畜來說是地雷；再加上落葉會釋出化學物質抑制其他植物生長，被視為土壤界的霸淩王。更麻煩的是，它還是外來種，在某些地區甚至開始被討論是不是有「生態入侵」的疑慮。

改換跑道 強勢回歸



因此，油桐樹一下子就從大紅明星變淡出，且沉寂了幾十年。直到近年，靠白雪顏值強勢回歸，突然變成「打卡熱點」。

2002年開始，林業與農業上退居幕後，由客家委員會接手把桐花打造成客家文化的象徵：客家人把油桐視為「堅韌」與「純潔」的化身，早期客家莊大量種桐樹，留下了豐富的集體記憶。客家委員會陸續舉辦結合音樂、美食、步道健行與文創的「桐花祭」活動，如今活動遍布北、中、南、東各客庄地區，例如苗栗三義、南莊、新竹北埔、桃園龍潭、屏東六堆等地，每年配合桐花花期約於4月至5月間舉行，可說是集「看、吃、玩、買」於一體的成功文化行銷案例。

另一方面，油桐雖然紅遍台灣山頭，但科學家們其實對它外來樹種的身分頗有微詞。因為油桐除了會排擠原生植物外，也對蜜蜂與地表植物幫助有限，屬於美麗卻具爭議的物種。不過其果實與落葉仍具一定生態功能。為了兼顧浪漫與永續，在新竹、新店等油桐生長地區已採用混林造景方式，補植原生櫟樹、楠木與樟樹，平衡生態與景觀。

桐花，是「曾經的工業重砲手、農業的邊緣人、觀光界的關鍵意見領袖、文化的代言人」，如今又被放進生態學家研究的顯微鏡下反覆審視，說它是一朵活在時代洪流中的花，一點也不為過。